令狐奉心道:“尚未起兵,這老東西就亂我軍心。‘即鹿無虞’,此四字傳出,說不得,我那老舅與舊部們便會有心志動搖的!”生了殺意,霍然起身,踹翻案幾,抽刀在手,喝令帳外,“進來!”帳外涌進七八甲士。令狐奉刀指傅喬,說道:“按住了!”下到帳中,就要殺之。
莘邇失色,心道:“老傅仁厚,大好人一個,且幫過我大忙。顧不得了那么許多了!”急扯住令狐奉的衣袖,說道,“主上,小臣有一策,可使有虞!”
“什么?”
“請主上息怒,容小臣道來。”
賈珍一直冷冰冰的,沒啥表情,這會兒也下拜,為傅喬求情,說道:“傅大夫儒生罷了,懂什么兵法?按圖索驥,不知變通,迂腐之辭,胡言亂語,請主上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曹斐胡亂說道:“是啊,老傅那酸儒焉會懂主上的妙算?主上天命之身,想舍也舍不掉的,和他較什么勁。”
令狐奉瞪視傅喬,說道:“且寄你狗頭!”心道,“阿瓜說甚么有魚?虞么?”又想道,“還是老曹懂我,老子天命之身,王位只能是我的!你一個卦象就能給老子舍了?”示意甲士出去,氣哼哼地轉回馬扎,叉腿坐下,按刀問道,“阿瓜,你有什么虞?”
令狐奉的成敗與莘邇等人的命運息息相關,對他與令狐邕的終將一戰,莘邇極是上心,沒事便琢磨,這場仗該怎么打,勝券才能更足,誠如他的自評,“愚者千慮”,思得了一個辦法。
原本他想找機會將自己的這個意見告訴令狐奉,供他參考,昨晚聽了曹斐的話后,他深懼令狐奉疑心自己“不居人下”,決意要“危言危行”,韜光養晦,因是改了主意,又不想由自己述說此策,而是想裝作不經意,將此策告知曹斐,通過他使令狐奉得知了。曹斐氣狹好功,料必不會提及自己的名字。
可尚未著手,令狐奉今日便召集他們,要元旦出兵,傅喬直腸直肚的,口里慕學管、晏,卻莫提“轉禍為福”,分明自討苦吃,一下撞上槍口。為救傅喬一命,他只好顧不了別的了。
莘邇沒有當即說,看了下那兩個探子。
令狐奉揮揮手,打發了他倆出去。
莘邇遂說道:“主上英武,謀無遺策,就不要說元旦那天攻城了,隨便何時,均能吊打令狐邕。”
“吊打?哼哼,不錯,狗崽子只會玩弄陰謀詭計,行兵布陣,老子吊著打他!”
莘邇心道:“是吊著他打,不是你吊著打他。”說道,“是,是。要論打仗,令狐邕哪是主上的對手!只是,小臣有個愚見。”
“說來聽聽。”
“王都高壘深壑,畢竟堅固,小臣尋思著要是能把守軍調出來,先打個勝仗,然后再大舉攻城,是不是會、會……。”
令狐奉托著下巴,撓搔須髯,說道:“能更輕易點?”
“是,是。此為小臣的陋見,也不知對或不對,請主上判定。”
“如能先野戰取勝,狠狠打擊一下狗崽子的士氣,我再乘勝逐北,自然最好。只是,守軍該怎么調出?你有辦法么?”
“小臣愚蠢,哪兒有什么辦法!”
令狐奉聽到這里,正要說“那你扯什么”,卻聽莘邇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唯是日常跟隨主上左右,被主上神光浸照,似乎開了點智竅。小臣前兩日竟是突然得了個鄙見,好像可用。”
莘邇說完這幾句,只覺臉上火辣辣,低著頭不敢看人,深感丟人,心道:“這般厚顏無恥的馬屁我也拍得出來!”前生今世,這是他頭次鼓著勁拍馬屁,自慚罷了,不禁又想道,“奇哉怪也,這幾句馬屁我拍得如此自然,怎么?莫非我還有這方面的天賦么?……他娘的!”
令狐奉呵呵一笑,撫摸須髯,問道:“什么辦法?”
“王都近畿的小綠洲,均是朝中貴臣和地方勢族家的私產,主上若是遣兵往掠,留下挑釁的言語,小臣估摸那些朝中的貴臣和地方勢族……。”
令狐奉猛拍大腿,打斷了莘邇,喜道:“啊喲,阿瓜,好辦法啊!他們定然怨聲載道,向狗崽子訴苦,為我推波助瀾,狗崽子恨我到骨頭里了,哪里忍耐得住?斷然登時遣兵來攻,那時我布下埋伏,給他個迎頭痛擊!哈哈,哈哈。阿瓜,此即你的虞么?真是妙計啊。”
“豈敢當主上謬贊。本以小臣的才智,無論如何也是想不出此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