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邇“哦”了一聲,心道:“先擇傅、氾兩事?”旋即領會了張龜的意思。
五件事如果一起推出,繁亂是一,且會顯得刻意,所以不如慢慢地拿出來。
而先取傅、氾二事,則是因為此兩人名氣大。
既然博名,當然是事件中涉及的對方越出名越好。攀龍附鳳,即此意也。
聽完了張龜的上策,莘邇躊躇心道:“我是個忠厚人,搞這等自吹自擂的事情,實在羞慚。……要緊的是,我如何開口對老傅說呢?”
擔心傅喬會笑話他,臉面上掛不住。
張龜見他沉吟,大概猜出了他的犯難,說道:“傅公、氾太守兩事中,傅公之事,其實對他也有益處。贈婢於友,風雅事也。龜以賤軀,冒昧敢請明公介薦,為公拜訪傅公,述說此意。”
莘邇大喜,痛快地應道:“好!”
時下閥族當政,士人間的結交禮儀比前代更嚴,不僅只是需要有人介紹,并且地位不等的,即使有人介紹,往往其中一方也不會與之結交,話都不會接一句③。
張龜與傅喬不認識,因此,他要去拜見傅喬的話,就需要有個同時認識他倆的人作個中間的介紹人;而又因他知道自己比傅喬的名聲、地位遠低,故此有“賤軀”、“冒昧”之語。
莘邇當即寫書一封,給予張龜。
張龜接住收好。
莘邇請他入榻,重拾話頭,又問起了最關心的問題:“君現在可以說為‘與不為之’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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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博聞強記:因為這個是當下士人與前代大不相同的風尚,與時代之文化背景密切相關,而如寫入書中,未免影響閱讀的流暢,所以在此章末作個小注。
荀子《解蔽》中說“博聞強志,不合王制,君子賤之”,哪怕博聞強識,如果不符合王制,一樣會被鄙視,這句話的意思可以理解為文士的博學多才應該服務於儒家的政治。
士人早先并不以博識為尚;博識之風,始於漢魏之際,興於兩晉南北朝。
西漢的時候,儒家各派壁壘森嚴,講究“家法”、“師法”,老師教的東西,一字不得改,不同學派間,攻訐如仇。這種情況下,莫說博識,儒經也學不了幾本。因此當時的鄒魯民諺云:“遺子黃金滿籝(筐),不如一經”,一經就足取名祿了。
到了東漢,古文經學興起,較與今文(漢初老儒口述,用當時的隸書所記之儒家經典)經學,古文經學需要更開闊的視野和廣博的知識,學者們開始不再拘泥於前漢的“家法”、“師法”,儒家的各派漸漸融合。漢末的大儒鄭玄便是學富五車,精通今、古文諸家,自成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