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原有的駐軍、營戶大多在東苑城,后來的兵馬則都在西苑城。
鮮卑義從的營地亦在西苑城中,離莘邇本部的駐地不是很遠。
鮮卑義從的高級軍官們已從令狐曲處知道,他們被撥到了莘邇的帳下,因是,莘邇雖還沒有與令狐曲作交接,彼等為求能給莘邇個好印象,亦趕緊結伴前來拜見。
來的軍官共有十余,俱部曲督以上,六成是唐人,四成是胡人。
“部曲督”是軍職的名稱,在九品的官等中,與武衛將軍的長史、司馬相同,位列七品。
本朝承襲前代軍制,軍隊大體上仍按部、曲等層級編制,但也有小的變化,那便是部曲督及屬部曲督統管的部曲將等的出現。部曲督、部曲將的官名,把“部”、“曲”連稱,正說明了它們的特點。它們的內部雖然仍以伍、什等為基層組織,但其本身,既非部、也非曲,而已是一級獨立的作戰單位。部曲督的統兵數額沒有具體的規定,多則四五百,少則二三百。
鮮卑義從的兵卒是從北山鮮卑的各個部落中征召來的,與盧水胡已被編入士籍,成為了定西國的“士家”,也即兵戶比較起來,他們更像是蒲秦、鮮卑魏國的“族兵”,又近似於經由“征募”手段而得來的雇傭兵,為了保持他們的戰斗力,也為了便於管理,因是,在組建成軍的時候,朝廷沒有將他們的部落結構打散,而遂在每一個部的上邊,設立一個“部曲督”。
部曲督都是唐人,副手則都是組成該營的某鮮卑部落之酋大或其子、弟。
其下的部曲將,有唐人,也有胡人。
北山鮮卑的人,莘邇一個不認識。
在聽過諸人的報名后,卻找到了一個“熟人”。
這個“熟人”就是禿發部酋大的兒子禿發勃野。
禿發勃野細眉大眼,膚色白皙,辮發垂於腦后,姿容俊朗,莘邇多看了他幾眼,笑道:“勃野,我久聞君名了。當日你送我的那份禮物,我記憶猶新。”
且渠部被破之前,元光曾遣兩人潛赴北山鮮卑,欲勾連禿發等部,一起作亂。他的那兩個人到禿發部時,且渠部已被莘邇攻下。禿發勃野殺掉了此二人,將其首級作為禮物送到了建康。
禿發部稱雄北山,禿發勃野的地位因比北山鮮卑其它部落酋大的子弟要高,非但領了本部的副手之職,且在“軍部”擔任僚佐,他下拜說道:“將軍大破柔然,聲威遠著,勃野孺慕久矣!今將要在將軍的帳下聽用,勃野歡喜不勝。”
這么帥氣的一個小伙子,怎么姓個“禿發”呢?莘邇從記憶里找到個傳聞,問他道:“我聽說,君族與鮮卑拓跋部同祖,此事可有?”
禿發勃野答道:“勃野遠祖本拓跋長子,率部西來,乃居隴州。追究源流,勃野部族與拓跋部確是同祖,不過兩部分離已近兩百年了,於今少有消息往來。”
禿發勃野說的這位“遠祖”名叫拓跋匹孤,身為長子,部落首領的位置卻被其父傳給了其弟,於是含忿率領部分族人西徙,遷入到了河西定居。傳說禿發匹孤的兒子出生於棉被之中,鮮卑語稱棉被為“禿發”,由是此族的后人干脆就以此為姓。實際上,這種傳聞大約是某些人對禿發部的污蔑,禿發,其實是拓跋的異譯讀音,兩者是一回事。
莘邇點了點頭,笑道:“君形貌英挺,若秀木勃發於野,‘勃野’名如其人。”
禿發部與且渠部并為隴西諸種胡夷里的名部,論部族的實力,猶在且渠之上,莘邇聽從羊髦的建議,有心對禿發勃野多加籠絡,只這是初次見面,不好太過熱情,便僅好言撫慰,給了足夠的尊敬與禿發勃野及別的那幾個鮮卑諸部之軍官。
元光侍立側邊,偷摸摸地,時而瞄上一瞄禿發勃野,心中想道:“我那兩個忠奴,就是被這廝殺的!這狗東西殺了我的忠奴,將人頭送給莘阿瓜,卻沒提這事兒是我指使的。是何意思?哼!不外乎想拿住我的把柄,作個長線,以圖得些好處!我與他少年相交,都在薤谷陰師的門下求過學,稱一聲同窗不為過,虧我往日覺他英豪,卻是個奸詐小人!呸!”
元光猜得挺對。
禿發勃野只送人頭,沒說元光是指使之人,其目的正是為了“展眼未來”。
想那元光陰謀作亂,下場無非有二,要么事敗被殺,要么僥幸得活。元光如被殺了,作為禿發勃野來說,舉報他,只是錦上添花,得不到什么好處,因而,他當時認為,不如不說,倘若元光命大沒死,也許日后就可以此作為威脅,從元光那里撈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