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髦聽完莘邇轉述的麴碩軍報,喜道:“明公,轉機來了!”
“士道,你是想要我請命主上,援助麴侯么?”
“正是!”
莘邇問張龜:“長齡,你怎么看?”
三人談話的地方在莘邇家中。
莘邇的這個宅子是令狐奉打下王都、稱王以后賜給他的,原本是令狐邕親信的家宅,占地甚廣,前后數進;而且先被令狐邕、繼被令狐奉特別開恩,允許臨街開門,進出也很方便。
宅中大堂巍峨,小院似珠,梅蘭竹菊,奇松怪石,曲水假山,亭臺樓榭,很有些雅貴的韻致。
張龜孤身跟從莘邇到都,沒有另外租房的必要,現就在莘邇的家中暫住。
他捻須說道:“蒲茂在蒲秦國中名聲不錯,頗得人心。我聽說他府中有個謀主,名叫孟朗,本濱海士人,自比有管、樂之才。此人口氣不小,大約有幾分真才。蒲茂有其為謀,今領兵西向,意取冉興,想來應不會是臨時起意,料必謀而后動。以此度之,冉興也許將危!
“冉興與虜秦同族,虜秦久欲吞并,而冉興以彈丸之地,久存不亡者,實賴我定西與虜魏之力也。虜秦忌憚我國與虜魏,是以數次侵略冉興,一聞我國、虜魏動兵,輒罷軍撤還,最終都不得不無功而返。
“此回蒲茂再次興師,或懷必得之志,大王定不會置之不理;麴侯的這道軍報上到宮中,大王十之八九就會遣兵東助麴侯,以增隴東之勢,從而滅虜秦之貪。
“明公,這的確是轉機!
“明公,金城郡人也,郡鄰虜秦、冉興,明公熟悉當地形勢,帳下復多騎兵,便於馳援,如論援助麴侯,明公最為合宜!龜意與長史同,明公可上書朝中,自請東援唐興!”
莘邇低頭沉思,想了多時,說道:“卿二人所言甚是。不過,這道書,我不能急著上。”
羊髦拍手笑道:“然也。不妨略等三兩日,等從宮中傳出消息,待大王定了援兵的事,再上書不遲。”
張龜領會到了他倆的意思,說道:“是了。明公才上書,建議大王擇將進攻柔然,如果再急著上書請援麴侯,沒準兒就會引起大王的疑心。這道上書,是該緩一緩,不能急著上。”
孫子云:“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用兵如是,政治上的人心亦如是。
接到麴碩的軍報當時,因為軍情緊急,莘邇與右長史張僧誠看過之后,就立即呈入了宮中。
在莘邇與羊髦、張龜秘議的時候,令狐奉召集了宋閎、陳蓀、麴爽、孫衍、宋方、氾寬等大臣,也在寢宮中商討應對。
麴爽身材高大,絡腮胡,冠武弁,兩邊插著微黑色的鹖羽,因是秋季,戎裝朝服的顏色為白,雖未佩劍,立在榻前的諸人中,也是威風凜凜。
他挺胸昂首,說道:“虜秦蠻胡,賊心不死!又想圖謀冉興!大王,臣敢請王旨,引部增兵唐興郡,這次,務要把虜秦打個落花流水,擒了蒲茂獻給大王,看它還敢不敢再惦記冉興了。”
令狐奉含糊地嗯了聲,問宋閎等人:“卿等何意?”
宋閎等人多是文職,帶文冠,穿著寬大的官服,足著翹頭黑履。一干重臣里邊,尤數宋閎豐神雅淡。他簮白筆,捧板笏,下揖說道:“方得虜魏北略柔然之訊,即有虜秦將攻冉興之報。臣愚見,虜秦應也是得知了虜魏大兵北上的消息,因才趁隙發兵。”
令狐奉翻起眼皮,有氣無力地說道:“這個還用說么?必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