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邇講的這個“鐵券”,便是“丹書鐵券”。
在原本的時空中,此物始於漢高祖劉邦,在莘邇到來的這個時空中,此物則源自秦朝中葉。那時,出現了宗室的叛亂,在名臣、智將的輔佐下,才繼位的秦帝歷經數年,終將叛亂平息。平息了叛亂以后,為酬功臣,仿照先秦時期的“盟誓”,結合“符節”,遂有了鐵券的誕生。
秦帝將鐵券頒發給立下平亂殊功的文武,與之建立近似盟約的關系,當做表彰和信賴。
自茲而后,鐵券就與玉璽等物,一起成為了皇權的象征。
如何才能“一勞永逸”地盡收鮮卑義從胡之心?
黃榮提出的,就是以定西王的名義,與北山鮮卑的諸部酋大約盟。
鐵券這東西,不但可做褒獎頌德的工具,也可做安撫胡夷、藩屬的政治工具。
那么,又該如何用鐵券這個工具來安撫北山鮮卑,或者說,莘邇該與之約盟什么內容?
探究北山鮮卑也好,其余的諸部胡種也好,之所以不怎么樂於臣服夏人的政權,其重要的一個緣由不在別處,正在與他們不樂於接受夏人政權強行施加給他們的各種剝削和壓迫。
成朝末年,本朝開國皇帝的祖父,后在本朝得謚號為高祖的,時為成朝的權臣,當時海內兵亂,他鎮守關隴。關隴之地,以現今蒲茂一族之先人為代表的幾個戎胡部落實力不弱,為了與敵方爭奪他們,本朝高祖便與蒲茂的祖上以鐵券盟約,“約不役使”,從而籠絡到了他們。盟約的結果是:蒲茂的祖上領數千家歸附之,——這也是蒲茂一族內遷的肇始。
黃榮建議:可以效仿本朝高祖的行跡,從“役使”上入手,剖鐵券,與北山鮮卑的諸部相約,從今往后,朝廷只收取正常的賦稅,不再對他們增加額外的雜稅。此條之外,又相約:只要北山鮮卑諸部能夠服從兵役,那么對他們的部民就不再調派任何的勞役。
是為定約兩章。
定西只是王國,沒有權力使用鐵券,但不要緊,一來,定西已等於獨立,有私設官職的前科,二者,與江左朝廷也已幾乎音訊斷絕,連令狐樂繼位的奏報至今都還沒辦法送到江左,那么,臨機應變,為了境內“唐民”的大局,“借用”一下朝廷的名義,自然也是沒甚不可。
莘邇的這道“鐵券”奏議一上,立刻就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風潮。
單以阻力相比的話,前幾天奏請創建僧官、度牒兩制時遇到的那點阻力,與這個沒法比。
宋方第一個出來,激烈反對。
上次莘邇奏請大赦的時候,氾寬沒有表態,這回也委婉地表示出了不支持的態度。
不過令宋方、氾寬沒有想到的是,上次堅決反對“開山澤園囿之禁”的麴爽,這回卻出人意料地站在了支持莘邇這邊。
其實也沒什么出人意料的。
麴爽手底下亦是有胡騎的,麴碩的帳下也有胡騎,麴球的部曲更全是盧水胡,可以說,在怎么才能得到胡騎可靠忠誠這一問題上,麴家與莘邇是天然的同一陣線。
盡管莘邇在此道上奏中,僅僅提到了北山鮮卑諸部,但誰又能說,不可以隨后把盧水胡、西戎等部也列入其中呢?
再加上莘邇預先已然暗示過麴爽,他的這道奏議如果能夠在朝中得到通過,他愿與麴爽聯名并署,共作此議的首倡之人。誰能在這道奏書上署名,誰就能得到受益者的擁戴,這是明擺著的事情。若能把自己的名字聯署其上,不僅對麴家掌控部下的胡騎會大大的有利,而且也會進一步地抬高麴爽在麴家的政治地位,麴爽對此不動心才怪。
宋方反對的再激烈,五個顧命大臣的態度才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