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承孫扶住案幾,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說道:“昭文!我昨晚去了你家,見到了你的弟弟。他與你年輕的時候,長的可是真像!過往之日,不可復矣!但昭文,來日,咱們尚可追啊!我今晚為何又來見你?我想你定是心知肚明!看在你我舊交一場,你莫要再拿上次的話回我,這一次,你給我個痛快話!好讓我回去交差。如何?”
姬韋心道:“他昨晚去我家,見我弟弟了?”想道上次段承孫的威脅之語,頓時不由緊張,抓住案幾的邊沿,看著段承孫,問道,“你見我的幼弟了?是宋公讓你去的么?”
段承孫說道:“是我自己要去的。不過今晚再來見你,卻的確是奉的宋公之命。”他掂起案上,適才用來割肉的鎏金短匕,說道,“宋公不僅命我再來探視你,還命我把這柄短匕送給你!”
姬韋落目短匕上,匕首不長,也不是很鋒利,但應是沾滿了羊油的緣故,燭光一映,卻是閃閃發亮,耀人眼眸。
段承孫把案上的羊腿架子丟到地上,低下身子,越過案幾,湊近到姬韋的身前,視線與之相對,壓低了聲音,說道:“昭文,我也是奉命為此,迫不得已。”
他語氣真切,說道,“昭文,你常年不在王城,不知朝中而今的形勢。自先王薨后,別駕宋公與輔國將軍之間,相斗得日漸激烈。我知這本來不關你的事,可誰讓你在顯美縣做縣長呢?你於今既然被牽涉到了其間,宋公與輔國將軍兩人,你就必須要選一邊投靠!
“輔國將軍近來雖然貴重,畢竟族聲單薄,何能與宋家相比?昭文,兩邊該選哪邊?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么?
“我知道,你很冤枉,以你在顯美縣的政績,絕對是不該得一個殿后的考評,名入優等,是綽綽有余的。但宋公想要用你的來打擊輔國將軍的名聲,你又能有什么辦法?認命吧,昭文!認下了這事,過上幾年,有我在牧府為轉圜,猶不失你將來的前途。你如不肯認,昭文,想想姬楚!他才多大年紀?宋公如因此暴怒,雷霆風雨,姬楚焉能抵御?”
段承孫把短匕放到了姬韋的面前,說道,“別說姬楚。昭文,就算是你,你,能抗住么?”
門窗都關著,室內很悶。
姬韋的胸口生疼,像是心臟被什么東西抓住了一樣,有點喘不上氣的感覺。
他吃力地起身,推開了門扉。
院中的夜風吹入,清涼如水,打著赤膊的胳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姬韋慢慢地把袍子穿回,順手把段承孫的袍子遞給了他,說道:“你回去稟與宋公,就說我知道了。”
段承孫大喜。
送走了段承孫,姬韋回到室內,無神地盯著案上的那柄短匕,看了許久。
他想起了他的一個族兄。他的這個族兄少有高名,曾經獲得過多次的辟除,但他的這個族兄一次都沒有接受。直到如今,他的這個族兄仍然悠悠林下。較以富貴的人家,他這個族兄的日子固是過得清貧,可比照自己現下的處境,他的這個族兄至少過得安心。
姬韋懊惱地想道:“當初我為何應了郡府的辟除,走上了出仕的道路?為何我不肯學我的這位族兄?”現在后悔,已然晚了。
考功曹客舍的路上。
段承孫的車子吱吱呀呀地離開遠去,客舍院墻下的一處黑暗里,潛出了一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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