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慣例,令狐樂只能聽,不能說。
他心里想的再熱鬧,也唯有轉過臉去,眼巴巴地看左氏,等左氏開口。
左氏神情端莊,輕啟紅唇,說道:“南安是虜秦在渭北的鎖鑰,如能將之攻占,對我朝確乎有利。軍國要事,須得細細計量。輔國、陳公、中尉、大農、曹領軍,公等何見?”
莘邇袍服冠帶,腰佩印綬,簮筆捧笏,位列左側上首,處麴爽之下,英氣中透著晏然。
他沒有想到氾寬會在朝議上突然提出打南安這件事,有點措手不及,因此躬身而立,暫不發言,腦筋急轉,心中想道:“打南安?老氾那一二三,口若懸河,聽來倒是可行,但也就是聽聽算了。隴西已在我手,蒲秦豈會肯再把南安讓我?如打南安,我與蒲秦必生大戰。大戰一起,武都、陰平必亂。莫說甚么‘與隴西郡夾渭成犄角’,武都、陰平、隴西三郡只怕也要不保!
“紙上談兵耳!
“且慢。老氾被我舉為錄三府事前,數十年都在牧府任職,從來未有掌軍,向來不悉兵事,縱是紙上談兵,他也沒本事說出這么個一二三。……他沒這個能耐,而忽然奏請攻打南安?其意何為?……是猜出我欲用兵朔方,想要以此阻我么?嘿嘿,好謀劃啊!
“這個謀劃是誰給老氾出的?小氾倒是帶過兵,但西海一戰,冒進中伏,從麴侯攻冉興,也無寸功,足見此人韜略尋常。這個謀劃,定不會是小氾給老氾出的。那會是誰?……陳蓀這個老滑頭么?老陳啊老陳,老子已經警告過你了,你還不死心?還要在背后搞事?”
莘邇斜眼去尋陳蓀,看到陳蓀站在氾寬的后邊,臉上沒什么表情。
可能陳蓀也在留意莘邇,很快就感覺到了莘邇的目光。
他沒有迎上,仍舊面孔朝前,躊躇了稍頃,把視線投到了正在上言的曹斐身上。
曹斐眉飛色舞,說道:“氾公此奏,真是、真是……”搜腸刮腹,尋摸出了個形容詞,“高明!以令狐曲、麴球分別進兵,吸引住天水郡的戎虜,潛發大軍,奔襲南安,誠如氾公所言,一戰可以克之!南安歸我,我朝的東南邊境,自此無憂了!”
他昂首挺胸,作出赳赳的雄壯模樣,抱拳在胸,主動請纓,大聲說道:“大王、王太后,臣部的甲士、鐵騎,都是咱們定西的一**銳,已然數年沒有出征,將士們終日飽腹,無不思為朝廷出力!求戰心切。臣不才,敢請領本部兵,為大王、王太后克取南安!”
左氏說道:“領軍的忠心,我早就知道。請領軍暫且退下。”
曹斐退返班中,站回到了莘邇的身后。
莘邇等了一會兒,不見陳蓀、麴爽表達意見,注意了一下麴爽,見他似在沉思,盤算想道:“老曹利令智昏,眼熱麴氏一門兩大侯,做夢都想也弄一個!卻也不想想,南安是那么好打的么?便縱是真的要打南安,又哪里需他領兵?出於減少路途糧秣的消耗,首選當是唐興郡麴侯的部曲。已用麴侯之兵,南安位處邊地,郡守須得能戰知兵,這樣一來,若果能打下南安,郡守之任,就非麴氏不可了。麴爽沉思不語,應是想到了此點。
“我壞了他嫁女之事,雖然當面曉喻,對他直言,他如嫁女,對麴氏反而不利,他亦被我說服,但我與他兩人間,不免會起隔閡!我得趕在他想定之前,先把老氾的此議給否了,不然,等到他想定主意,出來支持老氾此議的時候,我再反對,我與他間,隔閡將會更深!”
想到這里,莘邇把眼向對面班次中視去。
黃榮是王府常侍,其職在長從主君左右,每五天一次的朝會,他也是可以參與的,并且他哪怕生病,只要起的來床,就從不缺席。這時,他便在文臣的班中站著。
莘邇要打朔方的心意,曹斐不知,黃榮知道。他時刻都在觀察莘邇的動靜,看到了莘邇側臉瞄他,他就如上了發條,一改適才的彎腰靜默,當即出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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