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邇情深意切,握著禿發勃野的手,說與他道:“盟約雖然重要,拔列郎,你比盟約重要。此去代北,萬事小心!拓跋若別有懷抱,事如不可為,當及時歸來!萬勿有失!我在谷陰等你回來!”拔列,是禿發勃野的小名,鮮卑語,意為梁,亦有柱,柄,干之意。
——趙染干的親信名叫周憲,是個唐人,朔方土著,性忠力勇,深得染干的信賴,月前,趙染干所以能殺出重圍,奔至定西,周憲浴血激斗的功勞最大。周憲是趙染干帳下出名的悍將,拓跋部亦知其名。有他去,能和趙孤塗搭上線,也能夠增強一些定西與拓跋結盟的誠意與信服力。
禿發勃野感動地說道:“明公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必把任務完成!”
從鮮卑義從中選了十余個出身北山各部鮮卑貴種的直真郎作為隨從,禿發勃野帶上呼衍磐尼和宋金兩個部將,與安崇、周憲離了谷陰,東北而行,赴代北的拓跋部而去。
疾行半日,進入大漠。禿發勃野跟著莘邇走過這片大漠,對漠中何處有水,心中有數,順著上次的路途,領眾人跋涉,道上無驚無險。
幾天后,黃澄澄的漠原以東,一座巍峨綿延的大山出現於遠處的地平線上。
遠望之,那山郁郁蔥蔥,色澤深綠。熾熱的暴曬陽光下,眾人只看見此山,就仿似生出了點陰涼之感。此山,即是蒲秦與定西的分界線之一,賀蘭山了。
禿發勃野手遮涼棚,稍駐馬打眺,說道:“從前邊那賀蘭山北邊繞過,有個大鹽池,再走一段漠區,即至大河了。河內便是朔方郡。咱們不過河,緣河外圍向北,而后向東,差不多六七百里,就到盛樂了!”
宋金說道:“將軍吩咐我等,順道察看一下朔方虛實。咱們不過河,怎么察虛實?”
禿發勃野笑道:“咱們先把出使的任務完成,回來的時候,再走河內,察窺朔方虛實。茍雄出鎮朔方,必是為防明公攻襲,我料此時朔方境內定然戒備頗嚴。我等若是萬一被他們抓住,虛實不僅窺不得,與拓跋部的盟約自也就沒戲了。盟約事大,我等需得有個主次之分。”
安崇說道:“明公交代咱們的是,‘有機會’的話,窺伺一下朔方。且等去過拓跋部,返程時,看看有無機會罷!如有機會,再入朔方不晚。”
按禿發勃野與安崇這兩位正副使的意見,一行人又前行兩天,出了大漠,繞過賀蘭山,經過大鹽池,北行越過漠區,到了黃河西岸。順著黃河“幾”字形的河道,一天后改往東去,順著河水行有六百余里,當到黃河“幾”形河道上端結束,復往南流的地段時,盛樂已經在望。
盛樂附近河流眾多,水泉豐富,到處都是草場,望之無垠無盡。
眾人繼續向東,過了幾條大小的河水,隨著深入,沿途所見放牧的胡人越來越多,帳篷星落,羊馬如云。禿發勃野、呼衍磐尼從軍以來,要么南北征戰,要么待在王都東苑城的軍營里邊,一年也回不了家鄉一次,已是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景象了。
呼吸著草原上的空氣,禿發勃野策馬奔騰,風撲衣襟,他只感痛快酣暢。
一陣歌聲響起,是呼衍磐尼在唱:“高高山頭樹,風吹葉落去。一去數千里,何當還故處?”
呼衍磐尼唱的是鮮卑語,這是鮮卑人的民歌。安崇、周憲雖非鮮卑人,鮮卑是當下的大族,彌布北地,隴西也有很多,他兩人卻亦能聽懂。這首歌曲調蒼涼,歌詞凄愴,是思鄉之曲。系因草場豐茂,羊馬成群,騎於其間,呼衍磐尼起了與禿發勃野同樣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