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發勃野引眾人馳近城外,向守衛城門的鮮卑將領通報姓名。
鮮卑將髡頭,垂一小辮於腦后,長過肩膀,鎧甲在身,腰上兩件兵器,左邊插刀,右邊懸著個短短的鐵槌。聽禿發勃野自稱是隴西鮮卑禿發部大的兒子,定西國輔國將軍莘邇的近臣,這鮮卑將對他頗是禮敬,請他在城外稍候,親自去城中報訊。
禿發勃野諸人等了多時。
城中出來一人,亦髡頭小辮,天氣太熱,沒有戴冠帽,但從他的圓領錦袍和腰間郭洛帶上橫嵌著的四個金質牌飾,金光閃爍,十分富貴華麗,以及前呼后擁、扈從於他的數十個鮮卑甲士,可以看出,此人應是拓跋部的重臣。
這人年約四旬,雙眼有神,兩撇胡須上挑,打量了勃野等人片刻,用鮮卑語說道:“你是禿發部大的兒子?”
禿發勃野說道:“是。”
“奉定西王之令,來拜見可汗?”
拓跋部的酋率很早就有“可汗”的稱號了,甚至在西唐末年,還曾得過“代王”的封拜,不過在附屬慕容氏的魏國以后,便不再提“代王”,而只稱“可汗”了。
“是。”
“可有憑證?”
禿發勃野取出定西國的國書,在這個人的面前晃了一晃,說道:“這是我國大王命我赍呈可汗的國書。”
那人伸手要接。
禿發勃野把國書收回,笑道:“國書者,當在殿堂之中,由我親手呈給可汗,方合禮儀。煩請大人為我通報。”
“大人”,對部落酋長的尊稱。那人說道:“我不是大人,我只是可汗身邊的一個輔臣。”沉吟了下,說道,“你既不愿把國書給我轉呈,就暫在城外等待吧。”吩咐那報訊的鮮卑將領,“給他們安置個住處。”也不背著禿發勃野,直言令道,“調一隊勇士看守。”
呼衍磐尼、宋金聞言,霍然變色。
呼衍磐尼性子急躁,翻臉怒道:“什么看守?我等千里遠來,不請我們入城,謁見可汗,還要看守我們?把我們當賊么?吾等是定西輔國……”
禿發勃野打斷了他,笑容不改,行了個禮,說道:“我等是客,悉從安排。”
那人點了點頭,沒多停留,帶著從卒回城去了。
鮮卑將領引著禿發勃野眾人,把他們帶到城郊的一處營中,說道:“這是我部的戍營。你們就先在這里住下吧。”到了靠邊上的兩三個帳外,示意勃野他們進去,喚來兩個軍官,叫選一隊兵士,把守周邊。
這幾個帳篷都是戍卒住的,設施簡單,連床都沒有,地上鋪著氈席,堆著氈被,臟兮兮,臭烘烘的。
安崇捂住鼻子,朝外探頭,瞅那將領已經走遠,一隊披甲持刃的鮮卑士兵在軍官的帶領下,走近過來,守在了幾個帳篷的附近,他把頭縮回,說道:“哎喲,不太對頭啊!”
呼衍磐尼罵道:“便不說咱是大王的使臣,老禿,你可是禿發部的嫡子!你們禿發部與它拓跋,早先不是一家么?怎能如此待你!他娘的!這都什么東西,亂七八糟,臟不拉唧,就叫咱們住這兒?”抽出刀來,挑起氈被,跳蚤、臭蟲蜂擁而出,倒把他嚇了一跳。
禿發勃野沒了笑容,面現深思,說道:“老尼,你不要瞎叫喚。”
安崇呆了下,心道:“‘老尼’?這呼衍磐尼須髯茂密,相貌猙獰,怎也不像女子,更別說是出家的女僧了啊。”瞧呼衍磐尼渾若無事地接受這個稱呼,十分佩服,想道,“是個勇士!”
禿發勃野示意兩個直真郎到帳門口把守,以免鮮卑拓跋的兵卒突然闖進,招余下的諸人聚集到自己的身邊,低聲說道:“安司馬所言不錯,這拓跋部,確是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