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在江左的東部,江左的京城建康即在此州;荊州在江左的西部。
荊、揚二州都是江左的大州,中間只隔了一個小小的豫州。此一豫州雖有實土,與大多數的僑州、僑郡不太類似,但治內只有三郡,面積卻是不大。這也就等於是說,桓蒙、殷蕩兩人而今隔著一片小小的豫州,分據長江的上游與下游,東西對峙。
對於江左近來的政治變局,賀渾邪亦是知道的,聽了佛澄和的解釋,他忖思了會兒,改與張實說道:“右侯,佛師夢中的所見,卻是與右侯之前對我做的分析相同。看來,我至少暫時確是無須擔憂江左犯我境內,趁我與慕容瞻激戰的機會,他們從中取利了啊。”
張實瞥了佛澄和一眼,心道:“這和尚神神鬼鬼的,說什么夢見佛陀,實是荒誕虛妄之言,然他能看出江左不會允許桓蒙出兵襲我,為了制衡桓蒙,讓殷蕩立下軍功,卻極有可能會遣殷蕩率兵北犯,而殷蕩用兵,不如桓蒙,實非我徐州大敵,因是無須對此多做擔憂這一點,倒是還算有點眼光、見識。”
盡管不屑佛澄和的故作玄虛,但張實知此僧深得賀渾豹子的信愛,瞧眼下的勢頭,似賀渾邪對他也另眼相看了,便亦不肯把心里想的說出,平白落賀渾豹子、賀渾邪的不快,就搖了搖羽扇,說道,“佛師是得道的高僧,臣聞佛師在西域時,便被西域的佛徒稱是已然修得成佛,今佛師既入夢,得到了佛陀的啟示,對於江左來犯之事,天王自是無須再多憂慮了。”
賀渾邪以為然,就且放下了對江左趁隙來犯的擔憂,把精力重新轉到了即將打響的戰事上。
……
谷城縣南,約百余里外,夜幕之下,一座避開了農田,扎在荒地上的大營中。
一人負手帳外,在舉面觀月。
此人年約四十余,束發成辮,垂於肩后,著素色的圓領袍,圍蹀躞帶,下著錦袴,足穿黑色的軟靿靴,腰間佩劍的劍柄上,鑲嵌著玳瑁、珠寶等物,透出富貴之氣,正是慕容瞻。
一個從者,穿戴近似的衣著,侍於他的身后。
望月良久,慕容瞻喟然而嘆。
從者是慕容瞻的長子慕容美,便問道:“阿父,為何喟嘆?”
“莫賀郎,早年你從我遠至遼東,回過大棘城,那是咱們的祖先故地。你看這月,與大棘城的月可有區別么?”
慕容美笑道:“阿父,這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個,不管是棘城的月,還是這里的月,能都什么不同?自是一般無二。”
慕容瞻望著瓦藍的夜空中那如玉盤也似的明月,又看了多時,轉而收回目光,遠近觀看了會兒營中綿延數里的帳篷,和分立於各個營區的林立軍旗,按劍回首,與慕容美說道:“莫賀郎,你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當年的那場棘城之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