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曹幾次從莘邇出征,與莘邇手下得用的部將、謀士都很熟,雖不曾與張龜共過事,但在谷陰去莘邇家拜訪時,與張龜卻也見過好些次面了,張龜與他的關系還算不錯,故此這時才會拿良言說他。可聽了他的這番回答,張龜一時竟無話可對,呼他的小名,說道:“螭虎,你這……”
高延曹舉目望天,復東眺賀蘭山,又去看西邊的漠海,摸了摸胡子,說道:“參軍,值此良宵,我軍連日跋涉,終出沙漠,駐營於此山角佳地,你瞧那座山峰,像不像個酒壺?這片大漠,似不似一片黃羊肉?吾忽詩興大發,欲作詩一首,待回到谷陰,呈給征虜將軍鑒賞。你不要誤我的雅興了,若是使我不得好句,我可要找你麻煩的!”揚長而去。
張龜無可奈何,只好作休。
張韶駐足帳門口,只當未見張龜與高延曹的竊竊私語,直到目送諸人遠去,乃方回入帳中。
張龜、楊賀之兩人沒走,跟著還帳。
帳中燭火通明,三人繼續商議底下的行軍、戰斗諸事。
卻那高延曹自稱忽發詩興,倒非是因不想再聽張龜絮叨的推脫之言,只見那明亮的月光灑下,舉首前觀,是巍峨黝黑的賀蘭山,草木清香撲鼻,回顧身后,是延伸無盡的黃沙翰海,干燥之氣盈滿,處於這高山、平漠間的營區,就好似處於明暗、水火之間,的確給人以奇異之感。
高延曹回去本帳,能就此寫出一首什么詩來,無須多講。
且說趙染干、趙興兄弟兩個,各有部曲,他兩人部隊的駐地相鄰,兩人因結伴而歸。
先到了趙染干的營區,趙染干正要入內,趙興說道:“阿兄且慢。”
趙染干止住腳步,問道:“什么事?”
“剛才帳中,阿兄怎么就接受了渡河先鋒的任務呢?”
趙染干蹙眉說道:“張將軍是咱們此戰的主將,主將有令,豈能不遵?你這一問是什么意思?”
趙興湊近趙染干,說道:“阿兄,自蒲茂發兵侵我朔方以今,咱們鐵弗匈奴先是大敗於孟朗、茍雄,部民折損不少,隨后阿父起事不成,咱們的部民又被呂明、季和屠戮甚眾,繼而,虜秦與定西爭奪秦州的連番大戰,我又被迫率部從戰,被那孟朗借刀殺人,損失亦重,時至於今,咱們鐵弗匈奴早不復昔日的盛況,咱倆手下的各部民口合到一起,尚不到萬人,堪戰者不過三兩千騎而已!……阿兄,我看此次攻打朔方,必會是一場惡戰,就算咱們跟從主力進斗,傷亡也不會小,阿兄卻如何又應下了先鋒之任?萬一孤軍落單,被那啖高……”
“你不要說了!”
“阿兄?”
趙染干叫趙興的小字,說道:“勃勃,阿父死了,我是你兄長,咱們鐵弗匈奴的事,自是我說了算。我應下此任,當然有我的考慮。怎么?蒲茂給你了個鐵弗大率的偽號,莫不成你就真把你自己當成是咱們鐵弗的大率了么?別忘了,你現在的主人是定西的大王!不是蒲茂!更別忘了,我是你的兄長,有我在一日,就輪不到你對咱部中的事務指手畫腳!”
趙興說道:“阿兄,我斷無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