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作為友軍的張韶、張龜等,且不知漠中所來的胡騎不是柔然人,而是鮮卑人,況乎啖高?原本以為來的是盟友,卻竟是敵人,在完全無備的情況下,啖高與他率帶出城的秦兵不出意料地戰敗。啖高被安崇擒獲。廣牧的守軍震駭之下,兵無斗志,城池乃克。
張韶、張龜、賀蘭文悅登上南城樓,觀看不久前的戰場。
但見城下,護城河內,遍地戰死兵卒的尸首,多是以氐人、羌人為主的秦兵,血流成河。定西和拓跋部的軍隊都是以敵人的首級數目為賞功的依據,方才戰斗的時候,顧不上割取敵首,這時,扎髻的定西唐卒、髡頭的鐵弗戰士、辮發的鮮卑士兵,俱以勝利者的姿態,出沒其中,按照戰斗時的各自殺傷,分別收取秦兵的首級,見有沒有死掉的秦兵,統統補上一刀。有的秦兵尸體處於各部戰斗范圍的邊緣,搞不清到底是被誰殺死的,時不時的,會出現一場為爭奪他們的人頭而發生的小小騷亂,但在場中監督的軍官們的約束下,騷亂通常很快結束。
安崇押著啖高,來到城頭,進見張韶。
啖高披頭散發,血污滿面,口、鼻應是被刀柄打到了,鼻梁塌陷,嘴唇破裂,順著鼻腔、嘴角往下淌血。
安崇強迫他跪倒地上,然后恭謹地向張韶等行了個軍禮,說道:“稟報將軍,末將生擒得啖高在此。”
李亮、邴播等和安崇一樣,也看到了城頭上的張韶,相繼趕到,正好瞧見了這一幕。
回想適才的戰斗,李亮等人都是羨慕安崇的好運氣。
拓跋部和高延曹等部的騎兵加入到戰場,定西步卒開始發動反擊之后,李亮、邴播,包括高延曹等將在內,皆把目標放到了生擒啖高上邊,卻因為啖高那會兒正率騎與安崇陣激斗,距離安崇最近,故卻是被安崇撿了個便宜,近水樓臺,被趁機挾刀突進的安崇一舉擒獲。
打仗這回事,勝敗也好,擒獲也罷,本來就是有運氣成分的,如賀蘭延年前不久的大敗溫石蘭,就是占了運氣的成分,因而,李亮、邴播等將雖然羨慕安崇,倒還是都無話可說。
而有一人,卻嗤了一聲。
這一聲“嗤”,透著濃濃的不屑。
諸人看去,那發音的不是別人,正是賀蘭文悅。
安崇瞧了他眼,沒有理會,待要接著順著自己的話頭,再說“請將軍發落”這話之時,未等他開口,賀蘭文悅又“嗤”了一聲,“嗤”完不算,緊隨著冷笑起來。
邴播忍不住了,問道:“你笑什么?”
賀蘭文悅斜眼看安崇,說道:“啖高是你生擒的么?”
安崇微微一笑,說道:“末將生擒啖高,此乃三軍將士親眼所見。啖高,確是末將所擒無疑。”彎腰摸了摸啖高的腦袋,說道,“你告訴這位大人,你是不是被我擒下的?”
啖高啐出了一口血唾,罵道:“要非是拓跋部的白虜幫忙,就憑你些許唐兒,豈能敗我?”
鮮卑人膚色白皙,所以蒲茂等秦國的戎人,蔑稱他們是“白虜”。鮮卑人中,有一個白部,曾不服拓跋部,后被拓跋部擊敗,現為拓跋部的一個附屬部落,卻是與此“白虜”不同。
賀蘭文悅抬腳,踹到啖高的胸前,把他踢了個仰面朝天,舉起鐵制的直馬鞭,劈頭蓋臉地抽了他一頓,說道:“手下敗將,狗一樣的東西,尚敢出言不遜?”教訓完了啖高對鮮卑人的侮辱,轉與張韶說道,“不過這狗虜說‘要非我軍相助’,貴軍怕是不能攻下廣牧此言,卻是不錯!”再次斜眼看安崇,傲慢地說道,“是以我問你,這啖高是你生擒的么?”
安崇搞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容不變,說道:“如末將適才所言,這啖高確是末將親手拿下的!”
“要無我軍相助,你能拿下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