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染干應命,便帶了幾個隨從,出城前去請賀蘭延年。
卻是為何找趙染干去驗證、查實此事的真假?如前文所述,鐵弗匈奴與拓跋鮮卑因為占據的地盤鄰近之故,兩下於早年間結為過姻親,趙染干的母親就是來自拓跋部,他的弟弟趙孤塗現且猶在拓跋部中寄住,是以,趙染干與拓跋鮮卑的貴族們大多相知,這是一個緣故;再一個,賀蘭延年是匈奴人,趙染干是鐵弗匈奴人,鐵弗,指的是父系為匈奴者,也即是說,他兩個族屬近類,兩個緣故結合,楊賀之求見賀蘭延年,鮮卑人可以隨便找借口推脫,趙染干身為鐵弗匈奴部大率而今第一位的繼承人,他求見賀蘭延年的話,鮮卑人就沒法胡亂推拒了。
張龜沒有回到堂上。
在趙染干離開后,他負手院中,勾著頭,瘸著腿,拐來拐去的來回踱步。
楊賀之放慢腳步,跟在他的身邊,輕聲說道:“張公,鮮卑騎分兵東去的事情,料來不會是假。張公覺得,他們往東去,會不會是為了……?”
張龜的年紀比楊賀之大不少,如今在楊賀之這類的后來之秀面前,他憑借著他從附於莘邇微時的資歷和歷年來為莘邇立下的功勞,與傅喬等一樣,也已是混到了“公”的尊稱。——卻好在他不是和尚,時下對名僧的慣例尊稱,是在其姓或其名之后,加一個“師”或“公”字,姓后、或者加個師字也就罷了,若是在其名之后加個公字,在莘邇聽來,怕就未免不雅了。
廣牧的東邊,沿黃河行百里,是朔方郡的郡治朔方縣;朔方縣再往東百余里,是河陰縣;河陰縣再往東,即是代北了。賀蘭延年如果真的是分兵東去,那么他的目的很明顯,只能是一個,便是抓住啖高被擒、朔方秦軍主力覆滅的良機,搶在定西軍之前,奪下朔方、河陰兩縣。
張龜喃喃說道:“賀蘭延年若果親率騎東去,首先當然不可能是為了返回代北,如此,他就只能是欲搶占朔方、河陰!朔方、河陰如被其奪據,我軍雖得廣牧,然朔方郡不能為我有矣!”
朔方郡囊括了黃河“幾”字形的整個上端,號為河套者是也,占地頗廣,東西長約六百里,而從朔方郡西部的邊界到廣牧縣,東西長才二百里而已,換言之,若是東邊的朔方、河陰等縣被拓跋鮮卑占據,那么就等同於朔方郡的大部分地界都落入到了拓跋倍斤的手里。
定西與朔方之間,本就有千里漠海為隔,補給、后援困難,要想長期的駐軍於此,勢必就十分依賴從本地獲取給養,若是朔方郡的多半部分地區再被拓跋部得到,則只憑西端的廣牧、臨戎等寥寥三兩縣城,地瘠民少,且胡牧占民之多數,定西顯然就會更加難以在朔方立足了。
楊賀之說道:“事急矣!張公可有良策以對?”
急切間,張龜想不到什么好辦法,問楊賀之,說道:“君有何策?”
楊賀之知道此事的時間早,在入城來向張韶稟報此事的路上,他就在考慮對策,倒是已有了主意。他說道:“賀之有上下兩策。”
“上下兩策?”
“是。”
張龜顧不上“上下兩策”的這話有些耳熟,急忙問道:“上策是何?”
“我軍入朔方不久,竺圓融就派了兩個土著弟子過來,為我軍向導。賀之聽說他原是隴地高僧,此人應是可用。他現在朔方縣,可以馬上遣使,星夜趕赴朔方,示警於他,命他組織人手,守御朔方縣;同時,遣兵東向,爭取在賀蘭延年部打下朔方之前,到達朔方!此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