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何憂?”
張實伏在地上,只能看見賀渾邪快伸到他臉上的翹頭絲履,履上的明珠晃得他花眼,看不見賀渾邪的面孔,但能感覺到賀渾邪的目光,覺得他自己就像是被一頭被惹怒了的、將欲噬血的惡狼盯著也似,背脊森涼,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他強自鎮定,說道:“蒲英、蒲建、蒲統、蒲獨活等謀叛,蒲茂不殺,此是其內部的隱憂之一;殺其兄、迫其弟奔逃白虜,卻重用姚桃,此是其內部的隱憂之二;洛陽戰后,聞蒲茂不分賢愚、不辨忠奸,凡降他的魏臣、魏將,他俱給厚待,此其內部的隱憂之三;孟朗雖得蒲茂信任,茍雄等氐秦的貴戚、重臣則與孟朗不和,此其內部的隱憂之四。
“定西先奪隴西等三郡,兵入漢中,繼於今年又北取朔方,南克南安,已對蒲秦形成南北夾擊之勢,此其外部的隱憂之一;察今鄴縣之戰,氐秦或將勝也,然白虜尚有幽、冀,若慕容炎北召拓跋氏,西召其舊土棘城、龍城等地的諸部,猶可擁騎十萬,此其外部的隱憂之二。
“內憂四、外憂二,以此料之,氐秦的內外變亂,大概就在不遠的將來!故是臣言,蒲茂確如大王所言,無非是個一時得勢的‘小東西’。尺蠖之屈,以求信也。大王……”
“你等等,尺蠖什么什么?”
從賀渾邪半晌不言語,傾聽自己分析,張實根據對他的了解,已經判知他的怒火應該是已經漸漸熄了,果然不錯,賀渾邪此問中帶出的語氣,確是已然幾無怒氣了。
張實就大起膽子,給他解釋,說道:“大王,這句話臣之前給大王解釋過的,大王或許是忘了。信,伸之意也。尺蠖是一種蛾子的幼蟲,……”
“哦,我想起來了。對,你給我解釋過。我明白此話何意了,你接著說。”
張實說道:“是,大王。尺蠖之屈下邊還有一句,是龍蛇之蟄,以存身也。大王,當今之神龍也!為了日后的宏圖霸業、龍飛九天,今時稍作蟄伏,權且耐心等待,等到氐秦內外俱亂,分崩離析之際,再豎義旗於徐,趁其亂而鼓旗東向,席卷天下,臣之愚見,有何不可?”
一雙手抓住了張實的雙臂,將他拽起,張實看去,賀渾邪大喜的面色躍入其眼中。
賀渾邪贊不絕口,說道:“右侯!你真是我的管子、樂毅啊!”
賀渾邪不怎么認識唐字,但挺愛聽華夏古代歷史故事的,以從中學習爭霸天下的謀略,故是知道管仲、樂毅。
張實提了多時的心,落了下去,他謙虛地說道:“臣豈敢比與管、樂?方今之世,各國征戰,此乃戰國也,大王雄才武略,假以時日,定能成就始皇帝之偉業,削滅諸國,重將海內一統。”
“這不是讖緯中已經預示的事了么?”
“是,是,大王已然天命在身,位登九五是遲早的。臣預先恭喜大王、賀喜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