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修改和調整的地方還是有得,不過大體都在我們的預計之內。”馬甲說,“可能要牽涉一些小地方的修改。五桅船的案子要修改一下。”他從書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來,“有二十幾處修改。”
“好,我們馬上修正。”
馬甲點點頭。烈性酒的刺激作用讓他出了一身的汗,隨后是一身虛脫的無力感。昨晚上在執委會會議室里連續三個小時的《海事法》的逐條討論讓他筋疲力盡。許多執委會的委員都對其中的條款持竭力反對的態度。
他原先就估計到,這種涉及到利益再分配的事情肯定不會輕易的通過。有些部門的領導雖然不見得會自己直接出面反對,但是肯定會派人猛烈“開火”,如果自己在聽證階段就落敗,后面的投票也就沒指望了。所以在開會之前馬甲動員法學俱樂部的全體人員,對各部門可能提出的每個意見進行了模擬問答。
“我們要絕對避免在會議上被人問倒,而且回答上要在邏輯上完全站得住腳。”馬甲在準備會上說。
好在在邏輯性和思辨能力方面,法學專業畢業的學生還是有一定的優勢的。準備堪稱完美,但是世界上的能人就是多。穿越集團里自然不例外。會議上,馬甲看得出有好幾個委員是有備而來,看起來背后同樣有高人指點,要不是功課做得充分,馬甲還真不敢說自己能在這次內部討論中占到便宜。
直到最后投票結果出來之前,他都不敢說自己的方案肯定能夠通過。
五桅船上救起之后送到博鋪暫時扣押的獲救商販水手們,在惴惴不安中已經度過了七八天。這些人上岸之后待遇還算不錯,有人帶他們去洗了澡換了衣服。安置到一座長方形的大屋子里住著。還提了幾大桶姜湯過來驅寒。隨身的物件也一件不少的還給了過來,只是住得比較擁擠――最近海上時有風暴,來避風的漁民很多,本來住二十個人的屋子住進了四十多人。每天還供應二餐熱粥,米是糙米,但是不摻雜任何雜質,而且敞開供應管飽。
這些人除了上廁所之外,是不能離開這間屋子的。門口有哨兵把守。任何人出去上廁所都要向門口的哨兵領“廁籌”才能出去。
就算能出門,他們能看到的只不過是一個鋪著磚石的院子而已,院子里還有好幾棟類似的房子,看起來都住滿了人。院落圍繞著竹籬笆墻,上面密密麻麻的長滿了帶刺的爬藤植物。院子里出入的大門同樣有哨兵把守著,晚上點著篝火,沿著感覺上去就象是進了一間大監獄。
實際上他們待的地方是博鋪港留置所,是專門是收留招待因為避風、海難之類的原因在這里短期滯留的漁民、水手和客商。把他們集中收容管理是出于檢疫和防諜的考慮。
這樣的狀況讓他們很是不安――莫不是自己當了“肥羊”,這群把自己從海盜手中救出來的人是另一群海盜?看看屋子外面背著鳥銃的兵士倒的確有這個可能。想到這樣可怕的前景,有人便嘆自己命苦,有些小商販盤算下來,被海盜搶劫已經是損失慘重,要是再被勒索贖金,非傾家蕩產不可,不由得整天唉聲嘆氣。
他們已經從負責臨時留置所管理的人口中知道:這里是臨高,他們在澳洲人的控制之下。澳洲人的名氣眼下廣東沿海一帶的人多少都聽說過一些,一般人就知道他們的貨色常能為人所不能,沒想到打仗也這么厲害!再想到這群海外來人不知道如何處置自己,遇難者一個個心神不寧。有人想花錢打聽下消息,結果一無所獲,不管是里面的管事的還是站崗的哨兵,都對賄賂徹底的無視。拒不收賄賂而且還一言不發的的樣子更讓大伙心焦。
這天一早送來的早飯特別好,除了粥里摻了不少魚肉貝類,還加了菜。吃完工役收拾干凈,有人來通知叫他們收拾行李。
“這個,陳頭,叫我們收拾行李有什么事啊?”內中有人打聽。
“好事。要恭喜大家了。”被叫做陳頭的人是移民里的一個老頭子,叫陳忠煥,是D日之后第一批從廣東移入臨高的大陸移民。因為是漁民出身,戶籍就落在了博鋪公社。陳忠煥剛來臨高就生了一場大病,奄奄一息,是被衛生部的醫生救活得。從此他就視“澳洲人”為恩人,干什么都非常積極。因為年老力衰,鄔德就讓他干了份閑差,專門管理港口的臨時留置所。
這話卻讓一干人面色死灰。陳忠煥以為自己是個類似客棧掌柜的身份,可是這一干人卻把他當做了牢頭。牢里最忌說恭喜,一說這話就是要送人上西天了!
更糟得是今天一早的早飯還特別豐盛。這原本是鄔徳的好意――讓他們這些海盜的受害者臨別的時候吃得好些,對穿越集團留下個好印象。沒想到卻被人看成了“斷頭飯”。屋子里立刻亂成一團,有人哭有人叫,也有人當場就昏了過去。陳忠煥一臉愕然,雙手亂搖:“大家都癔癥了?一會就上路回家了,哭個什么勁?”
這“上路回家”四個字更加深了誤解,場面愈加混亂。絕望是帶有傳染性的。這群人既在海上九死一生,獲救之后又是一直為前途惴惴不安,現在聽說要拉出去處死,累積已久的壓力一起爆發出來,隨著不知道誰的一聲尖叫:
“我不想死呀!”屋子里頓時哭喊聲響成一片。
“沒人要死啊――”陳忠煥嚇了一跳,心想怎么鬧這么一出來了。
但是不管他怎么呼喊解釋,他的聲音已經被淹沒在好幾十個人的叫聲和哭聲中了。陳忠煥嚇得趕緊把把門外站崗的士兵叫了進來。上著雪亮刺刀的士兵的入場讓里面的人愈發絕望了――大家認為這是已經準備動手了,有就干脆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準備引頸受戮;有的則猛撞墻壁;有的則隨意的抓住旁邊的人就廝打起來,體弱的人被踩倒在腳下,發出痛苦的尖叫聲,有人已經流血了……場面一片混亂。
“糟糕!這是營嘯了!”進來的哨兵正是黃安徳。他自跟著劉三回到臨高,鄔徳見他人高馬大,又是軍旅出身,還是讓他干回了老本行。黃安徳既來之則安之,現在黃安徳還是一名新兵訓練營接受訓練的教育兵。今天則是輪到他在留置所站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