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你老哥就別自欺欺人了,要是這伙全是幾個壯漢什么的,你還會這么糾結嗎?最多感慨一番就算了。我們都是男人,這點憐香惜玉的心思我明白!”文德嗣說道,“這伙人里大多是女人和孩子――我們臨高缺得就是女人和小孩子。我看你把他們就按照當鄉勇無民憤的這個思路,免其一死,沒為奴婢好了。”
江娘在臨時醫院清理了傷口,衛生員見她的傷口發炎的厲害,不但給她外用了消炎粉,還讓她口服了磺胺片。
江娘被送到關押他們的房子里――這是一間大的廳堂,里面關押著許多俘虜。青霞等人就被安置在一處的角落里,青霞的父親和三個小徒弟已經被送到了這里,正在抱頭痛哭之際,看到江娘也被送了回來,一行人有喜有悲:在這一場變亂中全班人終于團聚,然而周叔卻已經死了。
“不知道髡賊要把我們怎么樣。”青霞抹著眼淚,“他們只要一打聽,我們的事情就清清楚楚了。這里的人也不見得就會替我們隱瞞。”
“又能怎么樣?大不了一死。”蔣鎖依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我看,下次上堂的時候老老實實的招了就是。”她父親嘆了口氣說道,“求澳洲老爺發個慈悲。我看他們行事很正,待老百姓也好。我們只是幾個賣藝的,用不著非殺我們不可。”
“當官的借老百姓的人頭示威這事見得還少嗎?”蔣鎖不滿的嘟噥道,“為了活命求饒,我寧可死。”
“你非要死你去死啊!”老頭子動了怒,他畢竟是過來人,知道性命的可貴。他數落著蔣鎖,“腦袋不是地里的蘿卜,掉了還能長出來!你年紀輕輕做什么急著要去死?”
蔣鎖不敢言語了。他覺得挺委屈。當初他是堅決反對給羅家干活的,都是師姐情愿,而師父又默許才變成今天的局面的。
但這話說出來不但于事無補,只會白白惹人傷心。蔣鎖只好閉嘴不言。他和班子里多數人一樣,都是無牽無掛的人,身后倒也沒什么放不下的。然而口中即使說不怕死,想到說不定過一會就要被活活的吊在架子上蹬著腿斷氣,后脊背也起了一陣的涼氣。
“你們別白日做夢了!”旁邊一個滿面愁容的鄉勇說道,“就憑你們給羅老爺……羅天球當過鄉勇教師這事,就夠被吊死啦。澳洲人待老百姓是不錯,可是你要是拿起刀槍和他們打過,他們殺人可就一點也不手軟了。昨天被絞死的三個鄉勇教師,都是貪圖羅老爺十八兩銀子的月錢,現在倒好,丟下一家老小自己走了――他們外路人,大約家里還不知道人已經死了……”
青霞哭道:“早知如此,我當時就答應了把馬匹給了陳掌柜那個黑心的了。非要逞強,把大伙都給害了……”
蔣鎖見她哭得傷心,也不覺得黯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一想到自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頓時為之氣奪。
眾人也覺得前途一片茫然,三個小徒弟也跟著稀里嘩啦的哭了起來。大廳里的俘虜們原本就一片愁云慘霧,被人這么一勾引,一個個也跟著哭了起來,弄得偌大個廳堂如同靈堂一般。最后連看守的海兵進來厲聲呵斥了七八聲才算把哭聲都給止住。眾人不再說話,一個個低頭不語。
看到江娘被送回來,眾人總算沒那么沮喪了。趕緊將她放在草席上。聽說髡賊又幫她重新處理了傷口,眼下傷口不再腫痛,額頭也不是那么熱了。
“師姐,”蔣鎖小聲道,“你別哭了,我看髡賊不會殺我們了……他們要殺我們,何必給江娘治傷?”
第二天一早,就有辦事員來提人,說是軍事法庭要繼續審理。點了青霞的名字便要帶走。蔣鎖怕今天過堂要動刑,師姐到底是女流,怕她受苦太甚,趕緊要求自己隨著去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