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勻把聽診器從脖子上摘了下來:“……你爺爺?”
“是,我爺爺,烏蓮,”方傾一字一頓道,“爸爸,我已經知道了,把那些事情都告訴我吧。”
==
一個小時后,方傾和方勻對坐在空無一人的診療室里,相繼無言。
方傾的淚水滑到了腮邊,他抬手一把抹去了。
“方傾,這事與你無關,我們并不想告訴你……”方勻道,“以后你跟浩海相處,也不該有這樣的心理負擔。”
“怎么沒有?”方傾哭道,“就昨天晚上我在食堂里,尹桐爸爸還拿著兩罐調料瓶,問我哪個是花椒粉哪個是胡椒粉,他看不懂上面的英文!我跟他相處時就很奇怪,他看起來像沒讀過幾天書的樣子……我還想于總是不是只專心打仗,沒有額外的錢供他的結契Omega讀書,原來真相是這樣!”
“這是烏蓮的貪心造成的,他一心想要于凱峰做他的兒婿,你爸當年并不知情,他一直以為他的結契Alpha是于凱峰!”
方勻吼完,又像是懇求似的,說道:“你爸身體并不好,這么多年為了醫院不停操勞,他的哮喘也沒好利索,你是知道的,我不想你再因為這陳年往事去責怪他。”
“你總是護著他的……”
“廢話,他是我老婆,”方勻扯了扯領帶,疲憊地靠在椅背上,“烏蓮是自愿赴死的,算是償了他的罪孽,老統帥也是被尹桐開槍嚇得病亡的,當年犯錯的人都得到了懲罰,沒有必要再抓著往事不放手。”
老統帥是這樣的人……怪不得浩海那么痛恨王室。方傾閉了閉眼睛,前因后果都聯系上了,而李傳光作為于凱峰的忘年交,對當年的事不但知道,還是于總逼宮王室的協作者,所以李茉莉對自己恨意這么大,在他們看來,我就是浩海一家仇人的孫子和兒子啊……
“我爸當年……都怎么對尹桐爸爸了?”方傾問道。
“反正……尹桐九死一生吧。”
方傾握緊了椅子扶手:“……”
“你想象下,一個不構成威脅的袁真,一個從沒得手的李茉莉,你都看他們不順眼,當時尹桐在你爸看來就是個破壞結契關系的第三者……”方勻說,“于總為了尹桐別說萬貫家財,當時老統帥要拿回他的將軍印,于總都愿意放棄,這些你爸看在眼里,怎么接受得了……如果是你,你會怎么樣?”
我會想殺了他。
方傾扶了扶額,也許,這就是遺傳基因導致的性格?他骨子里的執著和瘋狂,是不亞于父親的。
“這些……浩海都知道嗎?”
“應該知道,于總只有跟大兒子喝酒才會放任自己喝醉,喝醉了以后問他什么都說,浩海是個心機很深的孩子,早就知道了,”方勻嘆了口氣,回想起于浩海的小時候,“那時他七八歲,我每次從駐地醫院去赫特島,他都很興奮地跑過來看我身后,以為我能把你帶去玩,三次四次都找不著你,他就不期待了,知道我不會把你帶去了。”
方傾想到那一幕,心里發酸:“他肯定很失望。”
“是啊,”方勻忍不住笑道,“這小子估計恨了我好幾年。”
“你是怕我被Art的人孤立嗎?”
“有這個擔心,畢竟當時事情過去還沒幾年,你們也都小,現在已經過去20年了,大家也都明白,我們是我們,你是你,浩海不會遷怒到你身上,”方勻雙手交握著,有些忐忑地看著方傾,“兒子,你怪我們嗎?”
“不,”方傾搖了搖頭,“日子還很長,你們還不清的,我將來也許能還清,我就是……很想念浩海。”
說著眼眶又不禁熱了起來。
兩個家庭背后的故事竟然是這樣,他所想象的青梅竹馬和門當戶對都不存在,而是父親偷走了浩海的父親一段本該無憂無慮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