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夜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又她支著腮,好奇的對著自己笑了一下,不依不饒的追問著:“到底都看見什么了?為什么好好的,我會哭了呢?”
他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低聲咳嗽了一聲,回道:“不告訴你。”
“喂!告訴我嘛!”云瀟拉著他的胳膊,她正常的時候就和從前沒有絲毫的區別,還是那樣死纏爛打的粘著他,如果他不肯如實相告就會一直圍著打轉哀求,像一只黏人的小鳥,黏的他束手無策,這是他少年時期最為熟悉的經歷,但如今再次在眼前重演,反而如夢幻泡影一般不真實,也讓他呆呆坐著一動不動,就任憑她在自己身上上躥下跳,一言不發。
鬧了一會,云瀟忽然感覺有哪里不對勁,一直緊抓著他的手才無措的松開——腦中的記憶竟然出現了片刻的混亂,讓她本能的就做出了剛才那樣幼稚的舉動。
隨后,云瀟尷尬的笑了笑,往旁邊挪了一步,蕭千夜卻一瞬黯然,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他緩了緩神,看著她肩頭上那個片刻之前才緩慢恢復的傷口,新生的皮肉如光潔的玉石,但是皮下很明顯能看到流動的火光,云瀟也察覺到他的目光,臉頰一紅,連忙伸手拉了拉遮住傷口,那是被黑龍分身偷襲撕碎了肩頭的衣服,直接露出了肩膀。
蕭千夜走到到衣櫥前,一拉開,里面滿滿的掛著許多衣服,竟然是有男有女,他隨手翻了翻,解釋道:“這里是之前夜來香住的地方,也是山市蜃樓的第一層,叫‘酒池肉林’,眼下外面被洪水侵蝕,只有此處幸免于難,這些衣服應該也是夜來香的東西吧,她要做生意面對形形色色的客人,總得以不同的面目示人,你先將就隨便挑一件換上吧,等離開這里,再去買合適的。”
他一邊漫不經心的說話,手上也拿起一件衣服拎到眼前認真看了看,猶豫了一下才轉身遞給云瀟:“試一試吧,總比穿著那身帶血的破衣服舒服些。”
云瀟接過那件衣服,夜來香畢竟是東冥財閥家的大小姐,又是禁軍隊長高書茫的妻子,她挑中的衣服款式自然也是精致華貴,拎在手上比她平常穿的單薄紗衣要貴重的多。
蕭千夜沉默了一瞬,認真看著她問道:“要我回避嗎?”
“嗯?”云瀟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是在習慣性就要抬手解扣的一剎那才反應過來面前站著個男人,頓時臉色劇烈的一變,有些難堪的點點頭,“嗯。”
簡短的兩個字,截然不同的語調,讓曾經那么親密的關系一瞬間裂出看不見的鴻溝,但他立刻就鎮定的轉身離開房間,輕輕將房門關好守在外面。
云瀟捏著衣角,隔著紙窗看著他的影子,忽然感到內心深處一股無名的哀傷,默默攤開雙手,神情木訥的看著自己的手——這已經不是人類的軀體了,只要她愿意,這只手就會變成流光溢彩的羽翼,燃燒著這世上最為明艷璀璨的火光,將觸及到的一切灼燒成灰燼,這已經不是那雙連揮劍都格外僵硬的手,有了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
然而,在恢復原身獲得這股力量之后,她卻沒有一秒鐘為此感到過開心,甚至一天比一天的懷念那個在烈火中湮滅成灰的軀體。
云瀟哽咽了一下,這種哀傷不知從何而起,又久久的無法釋懷,實在是一種令她感到無法理解的執念,對蕭千夜而言,他體內保留著來自兇獸的本能,而熾熱的火種是一種致命的吸引,能幫他冰冷如雪的身體緩和不可逆轉的嚴寒,而她現在這幅模樣又是他自幼就喜歡的那個姑娘,他竟然真的就那么毫不猶豫的轉身,一眼都沒有多看的選擇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