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教授,請教個問題。”沒有理會臺下鬧哄哄的議論,我看向已經退到角落里的牛清朗。
“你剛才說了那么多,但就這兩幅畫而言,好像還沒有給出具體的判定?”
在大多數人看來,我這擺明了是“死不認輸”,看向我的目光,變得鄙夷。
牛清朗似乎早就知道我會這么問,神色平靜地往前走了幾步,再度站回兩幅畫前。
“其實我剛才已經說過這個問題。可能說得不夠直接,讓不少人仍心存疑惑。”牛清朗掃了一眼眾人,最后目光卻是落在我的身上。
這么一來,他言外所指的人,無疑暗示的就是我。
我面無表情,只想知道他接下去能說出什么花兒來。
“那我就再簡單說說。”牛清朗收回目光,溫和一笑,頗有誨人不倦的姿態。
原本議論紛紛的眾人立刻閉嘴,不過那一張張臉,無不期待臺上的老人,用三言兩語就把我的臉打得啪啪響。
“我剛才說過,像八大山人這樣的畫壇巨匠,他的畫作,必然有任何贗品都無從作偽之處。”牛清朗說著,伸手指向王卓帶來的那幅畫,“這就是國畫的靈魂,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意境。”
“即使是后世名家,臨摹前人的作品,其意境,也與原作不同。”牛清朗看向眾人,見他們的注意力引向手指著的那幅畫上,“大家再細看這幅畫,無需細辨,用欣賞的心態觀之即可。放開自己的心念,就像在觀山賞景……”
牛清朗滄桑渾厚的嗓音忽然變得遙遠,就像山風野語,恍惚間,眾人如同身臨畫中山水。
“好壯闊的山景……”
“咦,哪來的鳥叫……”
“畫活、活了……”
驚嘆聲此起彼伏,牛清朗只言片語之間,竟然就將眾人從這座摩天大樓的云端,帶到了隱逸三省交界的山野深處。
啪啪啪!
這當然不是我被打臉的聲音,而是我佩服得直鼓掌。
眾人被我驚醒,如癡如醉的神色在短瞬的恍惚之后,朝向我卻變得憤怒起來。
就連王哥看著我的目光,也非常不滿。
我視若未見,面不改色地朝牛清朗拱了拱手,表示贊嘆:“牛教授好手段。”
這句話,落在其他人耳中,非常刺耳。
好像是我在羨慕嫉妒恨似的。
“關俞,你好像還是很不服氣啊?”王卓這時又站了出來,嘲諷道,“結果如何,都這么清楚了,你還還死撐著要面子。真不知道艾瑞南當初是怎么選擇聘用你做專家顧問的。”
王卓邊說邊看向黑臉的王哥:“我是不是要懷疑,王總的眼光,還是懷疑這其中有什么貓膩?”
王老爺子深深地看了扶著他的王哥一眼,雖然沒有直接甩開后者的手,但是這目光,已經和判人“死刑”差不離了。
他重重地跺了一下拐杖,轉身就要離開。
王哥知道此事已經無法挽回,嘆了口氣,看向我的目光雖有淡淡地失望,卻無責怪之意。
我揉了揉鼻子,也沒去叫住他,而是直接走到今天拍賣的那幅畫旁邊。
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耐心,各懷心思往會場外走去。
這幅八大山人的山水立軸,本就是此次拍賣會上半場的最后一件壓軸,現在明顯拍不下去了,眾人自然也就無需再回座位了。
至于下半場,還要不要繼續……那是肯定的。
“一群笨蛋。”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回蕩在會場上空,頓時激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