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溫柔如水,卻并不陌生。
今日一下午,茶棚里忙里忙外的都是聲音的主人,也就是里面燒茶賣茶的女人。
云扶月步子微頓,回身,正見到女人從里屋走出來。
在這么炎熱的夏日燒茶,女人的額頭鼻尖都布著細汗,她手里握著一個小布包,幾步走到云扶月跟前,將東西遞了過去。
“這是我男人從山里采回來的野果,看你們在這兒坐了一下午,想必也餓了,路上可以用這果子墊墊肚子。”
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抬手,用袖子擦去臉上的細汗。
“今日還要多謝你們出手救下那孩子了。我是個婦道人家,又不會武功,如果沒有你們出手,那孩子一定會喪命的。”
女人一身干凈整潔的深色長裙,黑發長而亮,簡單的用一根簪子盤在腦后,單是這么淺笑著,身上就帶著一股柔和親人的氣質。
云扶月總算是明白這茶棚的生意為何這么火爆了,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被老板娘的溫和感染,唇角帶了笑意。
“沒想到姑娘看著年輕,竟然已經嫁人了。”云扶月接過一包果子,笑著搖了搖頭,“今日就算我沒出手,也會有旁人出手的,出門在外禍不及孩童,這個道理大家都懂。”
被云扶月稱作姑娘,老板娘臉色微紅:“我在家中排行老五,你們叫我林五娘就行了。”
話落,又有人路過買茶,林五娘應了一聲,接過來人的一枚銅板,去后面給他盛了碗茶。
茶香四溢,云扶月覺得周身都隨著這里的氛圍而變得懶洋洋的。
“這里的茶雖然便宜,但口感很好。”
她打開布包,看著里面小小紅紅的果子,拿出來兩個,自己咬了一口,把另一個遞給陳安年,笑道,“你吃不吃?”
陳安年的視線落在她手心里,眼角的余光掃到她斗笠下露出的小巧白皙的下巴,將手伸了過去。
手指觸到云扶月的掌心,陳安年自然的接過果子,咬了一口。
林五娘招呼好了客人,正將云扶月的話聽在耳中,不由笑的更燦爛:“我這茶棚里的茶葉都是我男人進山采的,與外面賣的茶不同,口感也更好,所以大家才愛喝。”
提到她的相公,林五娘滿眼流光溢彩。
她是個幸福的女人。
長久以來處在京城的爭斗中,此刻先后看到小男孩一家人,以及眼前的林五娘,云扶月居然有些羨慕。
與林五娘笑著道了別,云扶月長嘆一口氣。
“怎么?”翻身上了馬,陳安年看向她,“累了,困了,還是餓了?”
云扶月暗中翻了個白眼,覺得陳安年像個啰嗦的保姆。
當然,她沒表現出來,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都不是,只是覺得有些感慨。”
兩人打馬前進,云扶月摘下斗笠,任由晚風吹在臉上。
“百姓大多羨慕像我們這樣人的生活,覺得富麗堂皇,有取之無盡的金銀細軟,有人伺候。”云扶月輕聲開口。
“只是他們卻不知道,為了守住這樣的生活,為了守住權貴的位置,這些人絞盡腦汁,提心吊膽,無所不用其極。有的時候,權貴之人也會羨慕平民百姓普通又溫馨的日子。”
就像云扶月,哪怕她想去過林五娘這樣的生活,也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