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王本堅嘆道:“咱們本字輩在西漢水莊的有四個,前幾天本陽、本貴他們兩家都走了,只剩下咱們二人。我年紀大了,快死的人了,就算讓我走,我又能去哪兒?本固,如果以后姬家真的要報復王家,我的這一家可就交給你了。無倫如何,你都要忍辱負重地活著。族人都暗地里罵你是王家敗類,我王本堅可沒有這么認為,我一直都認為你只不過想暫時投靠到姬家那邊,等到時機成熟,出其不意地為咱們王家做出一些大事來,報了這個仇!”
“難哪!”王本固嘆道:“姬國卿那小子不讓我跟著他,顯然是對我起了疑心。他又帶著三十多個年青人住進了姬家大宅,整天舞槍弄棒的,我覺得就算是正道那小子又召集了更多的人,也不好弄過姬國卿。”
“等吧,”王本堅道:“耐心地等,將來總有機會的,咱們總不能一直被王家人暗地里罵吧?也不能百年之后到了地下沒臉見祖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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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的,把那帶殼小米臼了吧,再不弄些吃的,咱們家都要餓死了!”
馬家營村,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對一個滿臉皺紋、皮包骨頭的五十多歲老者說道:“老大跟著王家二少爺到西漢水莊鬧事被殺,老二至今未歸,生死未卜,咱們可就剩老三這一個娃了呀!這幾天老三餓得路都走不動,再不給弄些吃的,難道咱們一家都全給餓死了?”
那滿臉皺紋的老者道:“你忍心吃那些小米?那都是咱家老大的命換來的,吃那小米,跟吃咱家老大又啥區別?你要吃,你就吃吧,我餓死也不吃那些東西。”
“當家的,你咋恁狠心呢!老大的死,是他該死,誰讓他不聽話,家里婆娘娃兒都不顧,跟著王天旺他們一家去柳樹灣投那個王正道?王正道如果念在咱們同族的份兒上,咋從來都不給咱們送糧食呢?還有那個王天旺,跟咱們家還不出五服呢,看著咱們家早都沒吃的了,不一樣不肯借糧給咱們嗎?咱們老大、老二都跟著王正道去西漢水莊鬧事,他們沒有弄過姬家,是他們沒本事。事后,人家姬家不念舊惡,不但把老大送了回來,而且還送來了糧食和錢,這都是讓咱們活命的呀!你說這些糧食是拿老大的命換來的,你想過沒有,人家不給咱們錢和糧食又怎樣?老大的死又能換來什么?”
“你不用嘮嘮叨叨個沒完,我還是那句話,我餓死也不吃姬家送來的糧食!”
“好,好,”老嫗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道:“你不吃我吃!我吃飽了有了力氣,這就帶著老大家婆娘、閨女和老三離開你們王家,免得給你們王家丟人現眼!”
顫顫巍巍地下了床,到外面正屋一只小麻袋里抓出了一把帶殼小米。害怕小米從指間露出掉落地上,用衣襟將之小心翼翼地包裹了。吃力地走到廚房,將衣襟內包裹的小米抖落于案板上,拿搟面杖來回搟了幾下,吹去谷殼,小心翼翼地搓到碗里。鍋臺內生起火,舀了幾瓢清水入鍋。待清水燒開,將碗中小米下入鍋中。不時工夫,粥香滿屋,令人饞涎欲滴。
許是被粥香勾引,廚房門口很快出現了兩人,一個三十來歲的病態婦人和一個十四五歲同樣病怏怏的瘦得一把骨頭的少年。
“娘,”那少年見鍋臺前躺著躺著一人,晃悠著身子過去爬在那人身上喊道:“娘,你這是咋了?快起來,快起來呀!”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連一個人都扶不起來。
那病怏怏的三旬婦女見狀,也過來幫忙攙扶。老嫗在兩人攙扶下,艱難地坐起身來,道:“天光、小娥,粥、粥好了,快盛著吃!”
叫“天光”的少年從櫥柜里拿出一只碗,從鍋中舀出半碗清水一般的小米稀粥,迫不及待地吹涼,先喂老嫗喝了一口,道:“娘,香嗎?”
“香,香!”老嫗自口中至腹中,一股暖流散開,登時有了精神,將碗推開道:“天光,你也喝一口,快喝一口……”望著身旁的兒媳道:“小娥,端一碗去喂喂大丫吧,快些,別愣著!”
“娘,我還是先給我爹盛一碗吧!”
“給他盛什么!他愿意餓死,就讓他餓死得了!”
每人一碗清水般的小米粥下肚,都有了些精神和力氣,看著鍋里還剩一碗,都巴巴地等著老嫗分配時,老嫗嘆道:“餓了這么久,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剩下的這碗給你們的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