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豬娃”的中年男子笑道：“娘，這還不是早起天還冷著嗎？大牛、二牛、三牛都還沒喝上一口熱湯呢，就從被窩里爬出來裝車。這不，車已經裝好捆扎結實了，二牛三牛牽牛去了。既然娘說了，我們爺兒四個也不喝熱湯了，等牛牽來了，這就套車走。娘，還不見日頭呢，外面冷，屋里他娘燒了火，你去火旁烤烤。”
“我不冷！”老嫗走到近前顫巍巍地拉扯了幾下草繩，道：“路上不平坦，拉車平穩些，莫冒冒失失的掉了糧食！還有，到那兒后好生給東家說，咱們家的地不多，人口又大，就不要分給別人了。”
“娘，”劉豬娃犯難道：“連東家自己的地都分給別人了，咱們家的地，唉，我擔心保不住呀！這幾日，村里很多人都到西漢水莊去了，他們去了就很可能不回來了。他們不回來，咱們家的地單靠我們爺兒四個能種過來嗎？娘，聽說東家的三少爺是天上神仙下凡，他既然提出要把地都分給百姓們，說不定那是天上神仙的意思，咱們可不敢悖逆了神仙啊！”
“你狗日的也聽說了？”老嫗斜倚在牛車道：“看來這事兒八成是真的，不然咋就那么邪乎呢？一個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帶著一群餓死鬼窮小子，就把王家給端了。當天，就他們幾個人，還把王正源帶的三十多人收拾得服服帖帖，這個三少爺若非天神下凡，咋能有恁大本事呢？他要分咱家的地也行，西坡那些地都給他分，河東那些地可是咱家祖產，誰都不能動！”
“好，好，”劉豬娃輕輕推過母親，不妨礙兒子們牽牛套車道：“都聽你的，你趕緊回屋烤火吧，我們急著趕路呢！”
老嫗住著拐杖走開，劉二牛將牛套上并在前面牽著，大牛駕轅，劉豬娃帶著十二三歲的小兒子三牛跟在牛車兩側。
“爹，”牛車另外一側的三牛離開了村子后期期艾艾地道：“我想去學堂……”
“啥？”劉豬娃沒有生氣，只是覺得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道：“你小子想讀書？狗日的，你可知道咱家有多少代沒有出個讀書人了？咱河西村老劉家，生來就不是讀書的料！你小子還想去學堂讀書，一天能學會一個字嗎？”
“爹，你別小看我！”三牛有些不忿道：“村北何小米都教會我好幾個字了……”
“何小米？”劉豬娃有些驚訝道：“你說的是何家那個瘦竹竿娃子？他咋會寫字呢？”
“他跟著他爹還有哥哥去西漢水莊干活，三少爺見他小，不讓他干活，就讓他到學堂里去讀書。小米說，學堂里晌午還管飯，而且人人都有饃饃吃。小米已經學會寫很多字了，他昨天偷偷問女先生我名字怎么寫，女先生交給了他，他回來后也教給了我。你要不信，我這就寫給你看。”
“你寫，你寫！”劉豬娃不知是該好氣還是該好笑道：“是趕車要緊呢，還是看你狗日的寫字要緊？你想去學堂讀書，那么你就去，反正晌午有飯，你小子去了，還省咱家糧食呢！”
“好，太好了，爹真好！”劉三牛語無倫次道：“我就說爹肯定同意我去學堂讀書，爹放心，我學會了寫字后，以后咱家記賬寫對子什么的，就不用勞煩別人了。”
聽了三牛的話，一向木訥的大牛也開口了：“爹，我也……”
話未說完，劉豬娃就呵斥道：“你狗日的也想讀書？也不看看你那樣，是讀書的料嗎？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你娘的就老老實實跟我在家種地吧！”
“不，不是，”劉大牛憋了半天，牛勁兒上來，回擊道：“我不是去學堂讀書，我想跟著三少爺練兵吃公糧！”
“啊？”劉豬娃臉色更是驚訝道：“你們狗日的這是咋地了？都串通好了不是？二牛，你說，你狗日的是不是也有想法？有屁都一起放，你一個我一個的，崩死老子呀！”
“爹，”前面牽牛的劉二牛開口道：“我跟大哥想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