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鎖聽著他近乎羞辱的言語,并不惱怒,而是突然湊過去,輕笑道:“是啊,我發起瘋來,連自己都咬呢。”
正說著,金蛇惑心從她的衣袖中爬出,蜿蜒繞在了祁溶的脖頸處,似一根絞繩。
四目相對時,江鎖借著月光看清了祁溶的相貌。
這少年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面部線條極為柔和,雙眸透亮如星,俊美異常。
多么好看的皮囊,像他的哥哥祁燼。
江鎖想到祁燼,心中劇痛,面上還是涼薄的笑:“你可知,你兄長祁燼便自戕于天字號牢房。那時,舉朝歡慶呢。”
祁溶聽到兄長名諱,情緒激動起來,恨恨道:“閉嘴!你沒有資格提他的名字。”
江鎖并不介意,嘆了口氣,說:“他本就入主了東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擁兵自重,舉兵謀反,三萬燼風軍也跟著身葬火海。”
她說到這里,頓了下,抬眼問他:“你說,這世上竟有如此愚蠢之人?”
先太子祁燼獲罪時,參他的奏疏如車載船裝一般涌向皇上的案頭。
“亂臣賊子、擁兵自重、舉兵謀反”,十二字如頸上彎刀,直取先太子命門。
祁溶咬牙道:“江狗,你給我聽清楚。皇長兄一心為國,實心做事,因受人構陷而身陷昭獄。”
江鎖揪住他的衣領,亦怒道:“那姜太傅呢?!祁燼的授業恩師!他一府三十余口人被牽連暗殺,他們又有什么罪!”
“既是暗殺,你又是如何知道?”
祁溶瞇起眼,心生警惕:“你是誰?”
江鎖避而不答:“心虛了不是?姜太傅滅府那晚,你就在姜府。”
她松開他的衣領,冰冷的聲音,語氣篤定:“你殺了姜太傅。”
祁溶聽得面容凌厲,目光灼灼,直勾勾瞪著江鎖:“你到底是誰?”
江鎖依舊沒有回答。
她面無表情,看著祁溶:眼前之人長得像祁燼,姿容清秀,眉目舒朗,皎皎如月,在昭獄里美得不合時宜。
真美啊。
江鎖心神一顫,忽然想起祁燼出殯那日,六月伏夏卻天降大雪,百姓伏地而長跪不起。
國失明主。
“嘶嘶——”
金蛇惑心在祁溶脖頸處吐著信子,露出獠牙,蓄勢待發。
太多人曾喪命在它的毒牙之下。
只要它的毒液流入血管,就能讓人頃刻斃命。
它比利刃更甚,助江鎖殺人于無形。
“滾回去。”
江鎖壓住怒火,對惑心說道。
惑心立時閉了嘴,歪頭看向江鎖,滴溜溜鉆進了她的衣袖。
江鎖抖了抖衣袖,說道:“罷了。今日咱家乏了。改日再審。”
祁溶望著她離去的身影,目光沉沉,叫了一聲:“江……鎖?”
*
江鎖出得昭獄時,天光已經大亮。
一夜大雪,天地如銀裝素裹,風起處遮天迷地。
江鎖本就患有嚴重失眠癥,索性不睡了,回東廠住所換了身干凈褐衫,前往太安宮,恭請太后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