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以東,便是東海。
此處物產豐富,終年溫潤,因此,連城門也與別處不同,更顯闊氣寬厚,而城里更是川流不息。
彼時
一群衣著光鮮的官員在天未亮時,便早早在距離城門數丈之處翹首以待。
“來了!來了!”
一個太監打扮的男子翹著蘭花指,滿面驚喜道:“太安宮的大人們到了!”
身后的官員們忙不迭地迎上去,滿面堆笑地打招呼:“九千歲、顧指揮使大駕光臨!卑職恭候多時啊!”
顧金吾收起馬鞭,翻身下馬,抱拳招呼道:“喻總管!柳大人!一別經年,別來無恙啊!”
江鎖掀簾下車,跟在顧金吾身后,毫無血色的唇邊掠過一抹淺淡的笑。
比起位高權重的太安宮,東宮顯得毫不起眼。
只要長了眼睛,便能讀懂此局——待章昭儀誕下龍子,東宮就成了囚籠,而祁溶不過是籠中之鳥,插翅難飛、在劫難逃。
東宮太子已成死局里的廢棋,地方官們避之唯恐不及,連表面功夫都懶得應酬。
祁溶撩開車簾,掃了一眼,冷漠道:“戎灼,去驛站歇息。”
戎灼看到地方官員們如此慢待一國太子,心里為他鳴不平,卻也沒說什么,低聲應了個:“是。”
馬車緩緩前行。
浙東市舶司總管太監喻慶喜見馬車行遠,翹著蘭花指說:“平州無甚特產,唯有海鮮乃天下一絕,今日帶貴人們嘗嘗鮮。”
他聲音尖細,面白臉長,身材矮小瘦弱,平時最喜歡阿諛奉承,年紀不大,笑起來滿臉褶子,像個蒼老的猴子。
顧金吾掃他一眼,就收回目光,轉身看向江鎖,朗聲一笑:“江公公請!”
江鎖亦笑道:“請。”
*
撫云樓位于平州最為繁華熱鬧的街市上。
大堂之中,一女子正撫琴而奏。
泠泠琴聲,竟在喧鬧中生出一絲靜謐之氣。
江鎖聽聞琴聲,幽幽地自言自語:“虞淵未薄乎日暮,廣陵不絕于人間。”
喻慶喜聽了,立刻笑著吹捧:“九千歲竟聽出此曲乃《廣陵息止》,造詣非凡吶!”
江鎖開玩笑似的說:“怎么?咱家是不配聽出這曲兒是《廣陵散》?”
“瞧奴婢這張嘴,九千歲,您啊,出身太安宮,是九千九百歲,只比萬歲爺少一百歲,便是玉皇大帝聽的曲兒,也不一定入得了您老人家的耳。”
喻慶喜立時笑嘻嘻地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壓低了聲音說:“九千歲若是喜歡,今夜奴婢就將小娘子送去千歲爺房中。”
江鎖搖頭笑道:“罷了。罷了。無根之人,有心無力。”
其余眾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面上卻恭維著:“九千歲洪福齊天,看來是這小娘子無福了。”
四人落座后,喻慶喜便忙不迭地介紹開了:“浙東布政使兼巡撫柳未征柳大人,是此次改稻為桑的肱骨之臣,國策得以施行,柳大人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