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鎖去感通寺期間,祁溶也沒閑著。
戎灼收到狼毫山軍報,說新上任的兵部尚書蔣肇忠來了。
軍報寥寥幾行字,也未說明蔣肇忠此行何意。
祁溶的目光望向窗外,落在樓下不遠處的元宅,指節明晰的手指輕敲窗沿。
待聽完戎灼的軍報,凝神道:“來者不善。”
戎灼折了信紙,思忖道:“這蔣肇忠并非太后一手提拔,他來狼毫山做什么?莫不是也聽說了山下軍火庫的事?”
祁溶的手指停在窗沿上,忖度道:“問題就出在這里。蔣肇忠不是太后提拔,而是父皇。為什么是父皇?他問道修仙二十年,政事皆由內閣把持。然而,章象升一倒,父皇當夜就下了一道圣旨,任命蔣肇忠為兵部尚書,直接越過了兵部侍郎曹厚庵,還有內閣,也越過了太安宮,等他們反應過來時,蔣肇忠已經站于朝堂。此舉不尋常。”
他預感這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信號:明仁帝不問世事的日子一去無反。他在積勢,而蔣肇忠是他問政的第一步。可是,父皇為什么會有如此轉變?這種轉變像是驟然而至,又像是時日已久,具體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這種變化呢?
祁溶想不出來,問道:“這個蔣肇忠是什么來路?”
戎灼回道:“這個我查過,他曾任平羌軍的輜重大將軍。”
“沒了?”
祁溶挑眉,還等著戎灼說下去。
戎灼攤開雙手:“沒了。”
靖羌軍,顧名思義,乃是為守護北方所專設的一支鐵騎,其將士是由當年燼風軍的將士整編而成。
“靖”有安定和平的意思,由太后親筆題寫,其用意不言而喻。
燼風軍敗后,太后割讓雁城、牧周城兩座城池給羌笛,靖羌軍退守遙城。
所謂“輜重”,不過就是將朝廷發放的糧草從祁都運往遙城。
“怎么可能?任命兵部尚書豈是兒戲?”
祁溶覺得父皇在與內閣開玩笑,皺眉道:“內閣的奏疏沒將那蔣肇忠淹死嗎?”
“三弟身在御前批紅,每日收到的奏疏鋪天蓋地,都能在奏疏里游泳了,皇上仍然不為所動。”
戎灼道:“聽三弟說,后來首輔姬荀攜一眾次輔還有朝臣跪在臥龍殿前,不吃也不喝,說是要死諫,姬荀得有八十了吧?結果生生給凍暈過去。姬元膺于心不忍,就將老父送回了姬府。再然后,群龍無首,見皇上遲遲不肯表態,就各自散了,該回府吃晚飯的,就吃晚飯去了。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主兒,哪兒吃得下這般苦?”
祁溶陷在思索之中,沒有說話。
“殿下——”
戎灼頓了頓,鐵青著臉道:“看來祁都是亂了。”
他口中的三弟就是白喜,侍奉御前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崔維順。
祁溶站起了身,拍了拍褶皺的黑色常服,對戎灼道:“我去會會此人。你且與熊得壯在此處等候江公子。”
“殿下,我跟你一道。”
戎灼挺直腰背,生怕祁溶甩下他,讓他獨自面對江鎖。
祁溶并沒有在跟戎灼商量,肅然說:“她從感通寺出來,定然需要人手,我回狼毫山有的是人可以調度,不需你跟著。”
他有心留下戎灼。
此人性情高傲,不聽指揮,常常腦子一熱便沖動行事,并非將才,但他箭法高明,為人真誠,雖因白松林的事一直記恨江鎖,心中有個疙瘩,但江鎖到底讓白松林活了下來。
此后,發生的樁樁件件,戎灼都看在眼里,祁溶知道,他會拼死保護江鎖。
*
祁溶“甩”掉戎灼,獨自一人策馬回了狼毫山。
山上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