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圍滿了人。
只在夜間活動的姐兒們都被吵醒,指指點點地看著如酥。
江鎖見木嬋娟也站在不遠處,便走上前去,問道:“昨夜出什么事了嗎?”
“出大事了!”
木嬋娟身穿正紅色輕紗,也不嫌冷,捂著嘴,小聲告訴江鎖:“幾日前,你們從狼毫山押了五名軍匠,關在后院里,今早何大人……曹厚庵去后院尋人,五個里面竟跑了倆。院中的日常事務都是如酥小師父在打理,出了這樣大的事,他能不被罰嗎?”
江鎖心下了然,看似不經意地問道:“那兩個軍匠后來尋著了嗎?”
“尋著了也犯不上鬧成這樣了。”
木嬋娟有些唇亡齒寒的心疼,道:“我還聽說,昨夜小師父得罪了一位貴人。那貴人本是想要他……你懂我的意思吧?后來被小師父婉拒了,為此曹厚庵還發了好大脾氣。”
江鎖醒來之后就沒有尋見裴戰,只好在腦海中將昨夜的蛛絲馬跡串聯一遍,估摸著如酥昨夜出門,就是去見這位貴人,才惹出這檔子麻煩。
而這位貴人必定對曹厚庵舉足輕重。
這位貴人想必就是喬世庸的接班人。
江鎖心道。
木嬋娟湊近江鎖耳邊,道:“你今早起得晚,沒聽到曹厚庵是怎么罵小師父的。說什么‘你是孌童出身,我留你狗命本就是供貴人們賞玩,現今還裝起了清高貞烈’。打歸打,偷偷罰了便是,曹厚庵真是會把人往陰溝里踩踏。”
“是啊。”
江鎖看著暈厥的如酥被抬去后院,轉身回房,低聲自語:“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好下場。”
兩名軍匠無故失蹤,引起了曹厚庵的警覺。
他加強了感通寺的守備,每隔數米便站了一個健碩的漢子。
這些漢子江鎖見過,是從礦脈處調來的。
如此一來,消息更進不去、也出不來,與裴戰也斷了聯系。
江鎖沒了思緒,卻也不急不躁,甚至提筆練字。
筆走龍蛇之間,她在思考一個突破口。
這個突破口會在哪里?
江鎖的房門關了一天。
臨近黃昏時,一個丫鬟端著飯菜輕敲房門:“姑娘一日滴水未進,嬋娟姑娘差我來看看。”
片刻功夫,那丫鬟便端著飯菜走出了江鎖的房門,朝后院走去。
那飯菜還熱氣騰騰的,一口未動。
“干什么去?”
看守后院的漢子兇神惡煞地問道。
那漢子說話帶著極重的口音,分不出是南方人還是北方人。
丫鬟倒也不畏懼,如是回答:“何大人派我給如酥小師父送些湯水。”
見那漢子巋然不動,丫鬟也不堅持:“行,我去跟何大人回個話。”
說話間便要離開。
“你去吧。”
漢子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是何以堪派去的人,也不便仔細盤問。
丫鬟很守分寸,向漢子盈盈一禮,便朝后院走去。
如酥被關在后院的連排耳房中,昏睡了一天,額頭滾燙,呼吸有些微弱,半睜著眼,看著房門被人推開。
這些罪對于如酥來說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在八九歲的年紀時,被騸豬匠凈了身,差點死在豬圈里。
如今雖然渾身疼痛,但還有床睡,還有衣穿,他很是知足。
他看著走進房里的丫鬟,突然冷笑起來,輕聲說:“自己都身陷泥潭,還有閑心到我這兒來貓哭耗子。”
那丫鬟正是江鎖。
她將托盤放在一旁,端起一碗溫水,舀了一勺,在唇邊吹了吹,道:“貓和耗子聯手,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如酥緊閉雙唇,雙眼盯著江鎖。
“不燙啊。”
江鎖明白如酥的顧慮,便自己喝下了那一勺水,表明自己沒有下毒。
如酥一天滴水未進,嘴唇皴裂,伸手接過碗,將溫水一飲而盡。
“你今日找我,必不是專程來給我喂水的吧?”
如酥擦了擦嘴,將碗放到床頭。
江鎖盤腿坐在了床沿下面:“小師父就不能把人往好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