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連薛濤都有些不解,區區一個丫鬟的詞作,真能讓謝新詞態度大變?真能讓后面跟上來的那些靈州才子一個個臉色發白?
有人便忍不住問道:“裴爵爺,究竟是怎樣的詞作,能否讓我等一觀呢?”
裴越微微露出一抹難為情,好似那首詞真的很普通。
滎陽知府趙顯宏鼓起勇氣說道:“裴爵爺,你愿意將這首絕妙好詞拿出來,又怎會是荒唐呢?依我看若無這首詞,今夜的芙蓉宴都要失色幾分!”
這話徹底勾起余者的好奇心。
趙顯宏平時跟在薛濤身旁只能做個應聲蟲,今日陡然成為所有人注視的焦點,登時心里有些激動,中氣十足地將裴越寫的那首詞念了出來。
其實今夜除了裴越之外,其他人都是真正懂行之人,哪怕自身不擅作詩詞,鑒賞水平依舊很高,畢竟沒有讀萬卷書很難成為高品文官。當趙顯宏抑揚頓挫地將李清照所寫的那首一剪梅念出來,來自裴越前世的文字之美突然降臨在這個世界,引起的沖擊甚至比裴越想象得更夸張。
正因為這些人懂,所以他們更明白這首詞的分量。
趙顯宏念完之后,猶自沉浸在那種語意超逸的美妙之中,晃動著腦袋,連聲稱贊。
能夠登上頂層的都是靈州高階文官,最次也是趙顯宏這樣的知府級別,故而起碼的理智還在,紛紛出言夸贊這首詞,并沒有因為裴越的武勛身份而歪曲事實。
劉仁吉忍了又忍,最終還是被這首詞折服,輕嘆道:“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三句尤妙,雖然字句素淡,卻能抓住那轉瞬即逝的離愁別緒,并且將其描繪得如此生動,令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依老朽之拙見,此作堪為今歲芙蓉宴佳句之首。”
趙顯宏連忙說道:“的確,恐怕謝大家也寫不出這樣的詞。”
劉仁吉目光復雜地看著他,沒有接過這個話頭。
身為主人的薛濤面色如常,甚至也贊了兩聲,讓裴越不得不感嘆一州刺史的養氣功夫實在了得,自己話里話外就是要將他的面子踩下去,居然能忍住不發火。
可見其人所圖甚大。
薛濤的內心并不會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
謝新詞是他全力培養出來的詞中花魁,整個靈州無人會質疑這件事,然而今夜裴越卻用一個丫鬟來羞辱他。
他壓根不信裴越的鬼話,區區一個丫鬟如果能寫出這樣的詞,恐怕早就名揚天下,更何況真當本官不清楚你的底細?三年之前你只不過是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庶子,哪來喜歡讀書的丫鬟?
這首詞要么是裴越自己寫的,要么就是他提前命人備下的,之所以今夜拿出來,不過就是想利用這點小手段擾亂自己的心境罷了。
一念及此,薛濤忽地冷靜下來,淡然地說道:“貴客皆至,吩咐下去,開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