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城,五軍都督府靈州官署。
裴越在這里并未受到冷遇,不僅僅是因為他如今的身份和開平帝的旨意,此處主事之人勉強也能算作他的熟人,雖然只有一面之緣。
開平三年九月初三,方銳率山賊夜襲綠柳莊,此事的前奏在于席先生被裴永年用裴貞的遺物騙去京都。實際上席先生早已察覺其中蹊蹺,故而在綠柳莊外藏了一個伏手,那便是西大營驍騎衛左軍統領譚宇。
其人領著二百精銳騎兵守在綠柳莊外,如果及時出手的話,方銳等人根本不是對手。
只可惜就如裴戎所言,這世道最容易變的是人心。
身為開國公侯后代,譚宇的先祖是修國公譚大勇,開國九公之中騎兵統帥第一人。論私交,譚大勇和裴元最為親密,兩人在戰場上也是過命的交情。再往下這份香火情從未斷絕,上代定國公裴貞與譚宇的父親譚轍知交莫逆,年幼的譚宇頗受裴貞喜愛,經常待在軍中,席先生指點教授過他很多本事。
只是席先生沒有料到,譚宇最終竟然倒向裴戎一邊。
裴戎被關進上林獄、李柄中被明升暗降調往京軍南大營之后,譚宇也被迫交出領兵之權,進入五軍都督府擔任斷事官。雖然從品階上來看這是擢升,但誰都清楚軍中實權將領和五軍都督府屬官之間的差距。等到開平五年初,譚宇從京都來到靈州,以右參軍之職署理靈州官署,明面上是繼續升官,可卻等同于流放邊境。
裴越在見到譚宇的時候,心中頗為訝異,同時提高戒備和警惕。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譚宇對他十分熱情,甚至顯得有些諂媚,根本看不出絲毫的怨懟和不忿。
“哎呀,裴老弟,你如今可不得了,老哥我都不知道要如何稱呼你。裴爵爺、欽差大人還是指揮使大人?”譚宇笑容可掬地說道。
經歷過太多虛與委蛇的應酬交際,裴越當然不缺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微笑道:“譚大哥何必客氣?若不見外的話,叫我名字便可。”
譚宇連連擺手道:“那豈不是顯得我年長而不知事?賢弟,愚兄已經接到郭都督發來的文書,一應糧草軍械皆已齊備,你隨時都可以派人來簽領。”
“多謝譚大哥的照拂。”
裴越面上神態溫和,心里卻在思考對方究竟在打什么算盤。
即便拋開曾經的嫌隙,譚宇今日的姿態也著實太低了些。
譚宇又道:“依照咱們大梁軍中規矩,一衛指揮使之下需設副指揮使二人、統領五人、游擊二十五人和哨官一百二十五人。其中游擊和哨官可以由指揮使直接任命,事后再行文報于都督府歸檔即可。副指揮使和統領則由都督府任命,這也是國朝慣例。不過藏鋒衛草創,又逢如今軍情緊張之時,陛下恩旨由你自己任命各級武將,只是官職前面加上暫代二字,待戰事結束后再行論定。”
裴越頷首道:“陛下恩典,臣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