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走吧。”
…………
敬儀殿,天子昌承佑剛剛批復完奏折,晃了晃脖子,隨即從書案下面拿出了一份詩詞。
作為曾經的四皇子,人們只記得這位新君當年駐扎過南側防衛那漫山遍野的番蠻,卻不知這位以韜略著稱于朝的皇子也是師從大儒,可以稱得上是允文允武了。
可正是因為精通這詩詞歌賦,昌承佑更加清楚,盛世華章這四個字,永遠不可能分開,有了盛世,才有華章,若無盛世,不過是無病呻吟之余惺惺造作之態。
之所以營造出喜好詩詞歌賦的人設,不過是為了收買士族的心罷了。
相與于這詩文,天子更喜歡舞蹈弄棒讀些兵法。
“孫安。”
天子輕喚了一聲,老太監快步邁進殿中。
“陛下,老奴在。”
“你聽好啊,朕昨日又想到了一句詩文。”
老太監臉上露出了極為無奈的表情:“老奴聽著。”
“今日的我,是皇子,你愛理不理,明日的我,是天子,你高攀不起。”
“起”字一落,昌承佑哈哈大笑,一拍桌子,捧著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怎么樣怎么樣,哈哈哈,朕這詩文如何。”
老太監露出了牽強的笑容:“陛下文采斐然,妙,妙不可言。”
“哈哈哈,妙不妙,絕妙,那你倒是笑啊,哈哈哈哈。”
老太監露出了假笑,如同剛吃完情敵的席,只不過情敵是和他媳婦一起殉的情。
笑了足足好一會,天子這才扯了扯前襟:“這工部右侍郎之子真是個妙人,朕讀過的詩文不知凡幾,唯獨這老娘高攀不起,哈哈哈哈哈,坊間俚語,卻能博朕一笑。”
老太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昌承佑笑過之后,略顯苦惱:“不好,朕總覺得想出的這詩文,不如那個老娘讓你高攀不起來的痛快,朕這幾日再想想。”
老太監跟著昌承佑也有二十多年了,他一直很不理解一件事,那就是眼前這位權柄最大的主兒,為什么從小到大就愛笑,笑點特別低。
瞅了眼桌子上的詩文,老太監死活想不通,這四六八句有什么可笑的,莫說可笑,便是連詩文都算不上。
偷偷看了眼滿面苦惱苦思冥想的天子,老太監心里無聲的嘆了口氣。
皇子,天潢貴胄,自幼長于宮中,長于婦人之手,規矩多,道理多,說道也多,既是天潢貴胄,哪能隨意表露情緒,這喜怒哀樂,都得藏著掖著。
而四皇子,據傳聞就是笑著降臨這世間的,別的皇子,別的嬰孩,哪個不是整日大哭,唯獨這四皇子,整日咯咯的笑著,學會了爬,笑著爬,摔倒了也笑,學會了走,笑著走,撞著了也笑。
可隨著年歲見長,總是愛笑,卻沒了皇子的威儀。
沒有皇子威儀,可想而知要挨多少板子多少教訓,不能笑,也只能壓抑著,就這樣,成了國君,成了天子,卻更不能笑了,哪有整日哈哈大笑的天子。
一名小太監匆匆走了進來,昌承佑連忙露出了天子該有的威嚴:“何事?”
“回陛下的話,奴是尋大公公的,之前大公公交代過,工部左侍郎之子楚擎去韜武殿時要通稟。”
天子看向老太監:“楚文盛之子?”
“是如此,楚大人似是將這修葺韜武殿之事交于了其子楚擎,已是入宮兩次了。”
“這楚文盛果然沒將這修葺韜武殿一事掛在信上,討打的賤骨頭。”昌承佑微微哼了一聲,剛要揮手讓孫安離開,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閑來無事,朕也去看看那小子是否長著三頭六臂,都說這虎父無犬子,可這紈绔卻被北市百姓稱之為活畜生,有辱將門之名。”
“您是九五之尊,何須勞步,老奴將他帶進來給您問安。”
“不必了,去尋一身禁衛的衣服,不,尋個衛將的衣服,正好朕找個由頭,替楚文盛教訓教訓這紈绔。”
孫安滿面無奈。
天子哪都好,就是笑點低,完了…還總是沒正事。
您這哪是為楚文盛教訓他家孩子啊,是想將對楚文盛的氣灑在人家孩子身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