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蔚然一直注意著大家的神情:“下官說笑呢,無人背后編排您。”
楚擎哭笑不得:“你腦子進風了吧,亂說這事干什么。”
“可惜了。”陶蔚然微微一笑:“若福三兄弟不是您的護院就好了。”
“什么意思?”
“若是有一人,如福三兄弟那般,聽到有人說您,嘴中吐出了都得死這三個字,那此人,就應持鞭,助您改變這邊關的規矩。”
楚擎哈哈大笑,沖著福三抱了抱拳,童歸和肖軼則是一腦袋問號。
笑過之后,楚擎也有點犯難了。
陶蔚然說的不錯,這個持鞭的人,首先,不怕軍伍,說白了,就是愣頭青,只要對自己不利,翻臉無情見誰干誰,和藏獒似的。
問題是,身邊還真沒這樣的人,也不能說沒有,膽子大的,官職不夠,身份夠的,又瞻前顧后,這活太得罪人了。
一時之間,楚擎苦笑連連。
當時離京之前還想著,要找些什么樣的人才過來,結果最鐘意的南宮平,還可能被南宮璽軟禁了,而且也沒考慮小皮鞭兒這事。
其實軍中有這樣的官職,行刑的武將,叫做法曹,或是軍司法,折沖府、屯兵衛、邊軍,不一樣的叫法和職務。
陶蔚然指出的問題就在這,恩威并施,不能讓別人將他當冤大頭。
“行吧,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處理第一個問題,官員關中糧草這件事,解決完了這件事,再說其他的吧。”
揮了揮手,大家各自睡去了。
楚擎躺在床榻上,渾身不得勁兒。
他不是個嬌生慣養的人,上一世不是,這一世也不是,但是這破木板床,真的是太令他難受了。
最近邊關這邊沒什么雪,但是冷,干冷干冷的那種冷,蓋著滿是土腥味的破被子,楚擎突然悟出了一個人生道理。
有錢有個屁用,福三包袱里揣著的銀票,都夠造反起義的了,結果自己還不是要睡破木板床,根本沒地方買生活物資去。
這一夜,楚擎來回折餅兒,聽著狂風獵獵的聲音,睡的極不踏實。
第二日一大早都不用福三叫,腰酸背痛的楚擎自己就醒來了。
薛夔已經命人送來了飯食,很粗糙,一通粥水,一盆貼餅子,桶蓋一掀開,一層黃沙就覆在了上面。
楚擎苦著一張臉,一口沙子一口粥,一口餅子一口口水,感覺滿嘴都是土腥子味。
同樣鬧心的還有昌賢,這位錦衣玉食的皇子殿下,望著落滿砂石的木碗,死活沒辦法下嘴。
他以為趕路就是這輩子最苦的日子了,沒想到這苦日子才剛到。
本以為昌賢和楚擎就夠郁悶的了,誰知還有比他倆更矯情的人,陶蔚然。
陶蔚然咬著下嘴唇子,摸著咕咕叫的肚子,抬頭看向肖軼。
“金戈鎮,有酒肆或是茶樓嗎?”
肖軼都聽樂了:“有窯子。”
陶蔚然頗為意外:“還有這等風雅的地方?”
“有啊,一會本將拿沙石給你堆個娘們,你把玩去吧,本將給你多留幾個窟窿。”
眾人哈哈大笑。
肖軼一口將碗里的粥水喝干,又將嘴里的黃沙吐了出來,擦了擦嘴,露出了爽朗的笑聲。
楚擎突然有些羨慕,羨慕肖軼,羨慕肖軼這個純粹的邊軍,能夠樂在其中。
有的人,在燈紅酒綠中哀怨著,顧影自憐,矯揉造作。
有的人,在逆境中享受著,堅韌著,再是黑暗,亦能以自身為光。
肖軼,無疑就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