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啊,我們這些親戚看著都要氣死了,我還拉著你太婆說了,當年買房子的錢,至少有一半都是你爹媽留下的……只是小晚,你也知道,這種事情當年沒留下個憑證,如果你爺奶不肯讓,那是真的爭也爭不回來的,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啊……”
“表嬸娘,我沒打算爭的。”俞晚平靜道:“如果這個錢能到爺爺奶奶手里,那我肯定不會要。大伯他們不靠譜你也知道,我又在鄯田鞭長莫及,老人家自己手里有錢比什么都有保障。”
“你是個孝順孩子,像你爸。你放心,我們這些親戚都有眼睛,都看得清楚,你大伯那家子要是還想欺負你,我們都會站出來的。”
“嗯。謝謝嬸娘。”
俞晚在夕陽西落的時候掛了電話,卻沒立馬回舞蹈教室看女兒。
她站在走廊的窗前,眺望遠處金黃的云層。
今天的落日很美,余暉將整片大地都渲染成浪漫的色彩,就好像是天空精心設計的一首詩。
少女時代,她時常這樣眺望天空,一邊感受自己壓抑的生活,一邊向往更廣闊的未來。
前二十幾年,對她好的人有很多,但俞晚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刻意表現出來的善意、友好和無害,所有感情歸根結底不過是利益交換。
不管這個利益是實質的物質錢權,還是很難量化的情感反饋。
所以掛斷這通電話后,她并沒有什么大仇得報的痛快感,更多的反而是總算完成了一個任務的輕松。
從今往后,總算是可以心無芥蒂地,過自己的生活了。
“俞晚同志。”
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熟悉的溫熱氣息落在耳畔。
她回過頭,看見了游略帶笑的臉:“你怎么一個人躲這里,苗苗都下課了。”
“苗苗呢?”
“我帶了箱冰糕,她和小朋友一起吃呢。”
“你少給她吃這些涼的,回家又要鬧肚子!”
“偶爾一根沒關系的。這么熱的天,你不給她吃等你上班了她還要偷偷翻冰箱的。”
“就你慣著她,我就是個不知變通的苛刻媽媽行了吧……”
……
.
俞苗苗今天過得很快樂。
上午和鄰居壯壯一起玩橡皮泥,把家里地板弄得一團糟媽媽也沒說她,下午跟著最喜歡的小苗老師學公主轉圈圈,爸爸還給她買了奶油冰糕,晚上和爸爸媽媽去逛街買娃娃,睡前還是溫柔的媽媽來給她念故事書。
如果天天都可以這樣就好了,因為太美好她都不舍得睡了。
而一墻之隔,俞晚好不容易應付完女兒的十萬個為什么,腰酸背痛地回到房間,和游略抱怨這姑娘真是精力太旺盛。
但作為家里常年的睡前讀物演講者,游略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她于是轉口說起老家拆遷的事情來。
“嘖嘖,那后面你怎么打算?”
“沒什么打算啊。”俞晚坐在鏡子前抹面霜,“我的計劃全部完成了,雩縣的房子已經轉到了爺爺名下,我爺爺那個人,看著不茍言笑,其實比誰都精。你以為他真是被我說動了替我覺得不公?他是對我大伯失了信任,想借著這次機會把財產握在自己手里呢。”
游略挑挑眉:“所以你就這樣把房子拱手送給你爺爺了?按照你爺爺重男丁的思想,就算苗苗姓俞,他百年之后,那些錢還是大概率會到你堂弟俞翔手里。”
“那也隨他們了。本來當初買房子用的也不是我的錢,都是我爹媽留下的。”
說到這里,俞晚忽然有些傷感:“聽村里人說,我爹還在的時候,爺奶是很寵他的,對我媽這個兒媳也不錯,可能這也是大伯大伯娘這么看不慣我的原因吧。他們撫養了我爹長大,卻沒有機會在老了后得到我爹的贍養……那套房子,就當是我替我爹還他們的養育之恩。”
“其實說起來,我大伯大伯娘待我不好,卻也沒有虐待過我。我爺奶總是勸我忍氣吞聲,私底下也會偷偷塞些零花錢給我。要說真有什么血海深仇,倒也談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