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沒有月光,陰云遮天蔽月,零落的星子在濃云的縫隙中閃爍,夏夜的輕風拂過樓下的樹木,枝葉似乎很難承受風的重量,碰撞出“沙沙沙”的摩擦聲。
室內很昏暗,點播了電影之后,七海建人很自覺地調低了手機音量,關上了本就微弱的臺燈,順道取了一點零食回到沙發上,爭取創造一個最合適的觀影環境。
如果是平時,華光蓮會很感謝他的貼心,但是現在,他不知道耳邊轟鳴一般的喘息聲是誰發出的,是電影里被追逐奔跑的可憐男主角,還是電視外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可憐的他?
電視中的人發出一聲慘叫,華光蓮睫毛在空氣中劇烈的顫抖,小腿肚的軟肉不合時宜地發酸,他本能地閉上眼睛,但黑暗反而助長了他心中的恐懼,每一絲黑暗中的細微聲響都讓他背后發涼。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是具有想象力的觀眾,會自動為電影腦補上最恐怖的情節和場景,除了嚇破自己的膽子之外,別無作用。
雙腿曲起,膝蓋并在一起,手臂環繞一圈,華光蓮幾乎想將自己不露一絲縫隙地環抱起來,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情不自禁地靠向身側的男人,他們都穿著短袖,坐的很近,靠近一點,手臂就牢牢地貼在一起。
華光蓮一直認為七海建人的體溫要比他低一點,但現在,居然是七海建人的體溫更高,從緊貼的手臂肌膚處源源不斷地傳過來,幾乎成了他坐在原地所有的勇氣支撐。
七海前輩一向是很體貼、很善解人意、也很善于觀察的,會不會察覺到他此時的心情,而主動提出要換一個電影呢?華光蓮心中抱有這種期許,微微偏頭,從睫毛的間隙看七海前輩的表情。
七海建人幾乎被這種期冀的神情感化了。
他是不知道華光蓮害怕看恐怖電影的,但現在知道了,因為對方簡直像是驚嚇過度的幼貓,蜷縮手腳團成一團,黑綢一樣的短發四散在圓領和潔白的肩頸肌理之間,漂亮的圓眼睛半闔著,水潤得像是淋著濛濛細雨的清潭,氤氳著的粼粼波光閃動其間。
這種光芒在黑暗中溫暖又耀目,令人全然全然沉醉其中,移不開眼。
七海建人突然發覺他內心中也有像五條悟一樣惡趣味的一面,被華光蓮這樣驚懼而慌張的依賴,他的心里幾乎是享受的。
如果可以,他很想將這種被依賴的狀態延長得更久一點,時限最好是一輩子。
但是他終究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七海建人在狹小的沙發上轉過身,將縮成一團的華光蓮整個揣進懷中,他的懷抱遠比家具市場售賣的普通布藝沙發更舒適溫暖。
華光蓮在暖融融的懷抱中睜開雙眸,他的雙眼依然濕潤得不像話,仿佛睫毛扇動兩下,就有清泉似的淚水涌出來。
像是安撫一只受了驚的貓咪,七海建人的掌心從圓潤的后腦勺一路撫摸到打著圈的短發,順便揪出他鉆入圓領中的黑發,用手指梳理柔軟的發尾。
“我們換一個電影看,好不好?”
七海建人工作生涯的經驗告訴他,別人不想你知道的事情,最好當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沒有直接指出華光蓮對驚悚電影的恐懼,而是直接提議換一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