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看書的荊白眼皮抬了抬,微皺眉頗有些不滿地瞪了眼風風火火的兒子,卻并未說什么,眼瞼微垂繼續讀書。
“爸,媽!”
荊定賢手里拎著兩只色彩斑斕,有著長長羽尾的山雞,樂呵呵地說道:“我這可真是用彈弓打下來的,嘿!跑了得有十多里的山路呢,今晚除夕夜,又多了一道硬菜,那什么……爸,晚上得開了您自己釀的酒吧?”
“快去換身衣服去,這孩子,上山里鉆什么啊?”吳春秀滿臉寵溺和疼愛,輕聲斥道。
荊定賢笑嘻嘻地把兩只山雞扔到地上,跑去臥室里換衣服了。
荊白瞥了眼兒子的背影,輕輕哼了一聲,臉上卻滿是老懷安慰的神情。
一眨眼,兒子已經是大二的學生了。
相貌俊朗,身高一米八五,生性好動,從小到大學習成績談不上多么的優異出色,卻也差不到哪兒去,高考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蜀川大學的建筑設計專業。
雖然多年來荊白因為常年在外,走南闖北的疏于管教孩子,和孩子在一起的時間也很少,但沒什么文化的妻子吳春秀,卻純以其個人的品行,耳濡目染地把孩子養大成人,不但與父親之間沒有什么隔閡與不滿,反而父子關系極為良好。
堂屋里,又恢復了安詳。
紡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卻反而讓屋子里更顯平靜。
居住在山里,沒有太多的繁瑣事務,故而日常的時間頗為充裕,光陰似乎在這山村中,也變得很慢,很慢。春節所需的年貨早已在悠悠閑閑中置辦齊全,除夕年夜飯的一應所需也都已經備好,只待天色將晚時,吳春秀到廚房里忙碌一陣。
似乎看書看得有些乏了,荊白將書合上,隨手放在了旁邊的小木桌上。
這兒,沒有茶幾。
只有村里的木匠打造的低矮方木桌,便是吃飯時,家人也都是圍坐在小木桌旁,坐的是低矮的小木凳。
吳春秀見狀,起身去給荊白沏了一杯熱茶,然后又安安靜靜地坐在紡車前紡線,平時不好彥云的她,忽而好似想到了什么,略顯感慨地說道:“老荊啊,在這臥狐嶺住得久了吧,我突然就覺得,挺好的,啥時候你不愿意再天南海北地忙了,咱們也都老得跑不動了,干脆就到這里養老吧?”
“嗯?”荊白滿臉疼愛地看了眼妻子,微笑著點點頭道:“我沒意見,就怕你到時候,閑不下來,也放不下心你的兒子,到時候整天也不嫌別人煩,再去給人帶孩子,做飯……”
“給誰帶孩子做飯?”吳春秀愣了愣。
“給你兒子和兒媳啊。”荊白笑道:“過不了幾年,你就要做奶奶咯。”
吳春秀想了想,便很認真地點點頭,略有些失望,卻更多喜悅和向往地說道:“還是你想得遠,那還真得到咱們老得跑不動,孫子孫女也都長大,咱們真沒用了,再來這兒住。”
“明兒我看到翟川安,就和他說說,把戶口遷到他們村,再買一塊地,先把房子蓋起來。”荊白一邊喝茶一邊微笑道。
“著什么急啊?”吳春秀道:“還得好些年頭呢。”
“你喜歡這兒。”荊白說道:“以后咱們就經常來這里住……總不能,真就一直跟著孩子跑吧?再說了,現在的年輕人,會嫌棄我們拖后腿的。”
吳春秀想了想,便開心地點了點頭,繼續紡線。
荊白看著自己的賢妻,心中暖暖的,還有些酸酸的——因為內疚,因為欠妻子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