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足夠的耐心。
“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阿夏嘟囔著,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突然腦子就冒出一句話,敵不動我不動,反正就是按兵不動。
她想到這句話后就沒再發問,急的人永遠不會是她。
但是不得不說,阿夏永遠會被一個人純粹的心思所動容,不管是花燈、孔明燈,又或是跑著過來怕她發現額頭上出的汗。
以及現在,穩穩背著她,繞過火把堆,在海灘上一步步往前。
“無聊嗎?”
盛潯問她,海灘上的人都散去,只余下一片寂靜。
“還好,不過沒有聲音我就很想睡覺。”
阿夏睜眼看月色下逐漸拉長的影子,聲音也變得很輕。
“那你睡吧,我哼首童謠給你聽。”
盛潯會哼很多調子,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就像哄小孩睡的曲調,想不到什么童謠,就哼了首十二月令。
“正月燈,二月鷂,三月麥稈作吹簫,四月四,做做戲,五月五,過重午——”
明明是很歡快的,配上他低沉又溫柔的嗓音,這首童謠也在迎合這無邊月色。
她趴在盛潯的背上,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地跳動著。
哪怕過了許多年,阿夏都記得這個晚上,環海路上燃不盡的火把,頭頂懸掛的紙鳶,聲聲箏鳴,哼唱的曲調,以及盛潯。
——
從海灣回來后,天色越來越長,夜里的蛙鳴聲擾人清夢,后院里的蚯蚓爬出來鉆土。之前搭的黃瓜藤上,也結出朵朵小黃花。
此則表明立夏將至。
作為初夏時節的第一個節氣,大家自然是重視的。
方母提前一日就開始買雞蛋,一個個全收拾干凈,夜里下鍋開始煮,煮會兒撈出,挨個將蛋殼敲到有裂痕為止,等會兒煮茶葉蛋才好入味。
全敲裂了,再往鍋里加料,今年曬制好的春茶,紹酒、八角、鹽、桂皮等等,小火慢煮,火熄了也不打緊,就讓蛋在鍋里燜著。
第二日阿夏起來時,灶間全是茶香氣,一家人早就坐在那里,方母見她下來,給她塞了個茶葉蛋。
立夏是要吃蛋的,至于為何,老一輩的人都說吃了蛋好熬過一夏,不會苦夏。
年年立夏及后幾日就屬阿夏吃的蛋最多,雖說她生在夏日,名字里又帶個夏字。但她很不耐熱,一到夏日有時候會起痱子,根本吃不下飯。
以至于大家年年到了今日,都給她送蛋,什么雞蛋鴨蛋鵝蛋鵪鶉蛋,以至于她看見茶葉蛋都不是很想吃。
認命地順著裂紋剝開,蛋里都滲透進發黃的紋路,蛋白有咸味,還沾著一股淡淡的茶香,蛋黃也好,但是吃得有點發干,她還是喜歡吃鴨蛋黃。
吃完一個,阿夏喝了口豆漿,夸贊她娘的手藝,“阿娘,這茶葉蛋你煮的越來越好了。”
方母不吃她這一套,隨即就接話道:“好吃你再多吃兩個,我給你拿。”
“那還是算了,我吃一個就飽了。”
阿夏連聲拒絕,吃完這一個她都不想吃,再來兩個她都要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