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山要拐進條小巷里,跨過小石橋,能望見山巒時就快到了,還得走一段石子鋪的路。踩到土上再望就是一大片齊整的菜地,沒有一塊荒廢的。
玉米節節高,吐出雪白帶青的穗,西瓜藤上帶葉,纏連在一起,還有棉花苗,都躥得老高了,舉目皆生機。
清晨的山間霧氣未減,在那些薄薄的云霧之下,蟬鳴蛙叫鳥語穿透薄霧傳來,阿夏聽著這些叫聲,從田壟上往河流處走。
阿陽走在她的前面,走路不夠沉穩,時不時跳著走幾步,但還會回頭跟阿夏說:“這路可不好走,別摔著了。”
“你別在我跟前蹦,我指定摔不著。”阿夏笑著回他一句。
“不過才見面一個時辰,咱的姐弟情分就消散得這般快,”阿陽假做拭淚,那模樣真有夠作怪的,惹得阿夏忍不住給他一掌,讓他老實往前走。
越往前,能聽見的河流聲就大,這條連著兩座山的大河叫做兩山河,中間搭了兩座拱橋,橋的兩邊俱是數架龍骨水車,每天都會有人踩著水車過來灌溉兩邊的農田,以防因缺水而導致歉收。
這邊的山田種的全是菜蔬,而那邊的則是麥子,此時正是青轉黃之季,再過個把月就能收夏麥了,所以這段日子大家照顧自家的麥田很是上心。
又值小滿,河水脹得快泄出來,此時就得搶水,意思是踩著水車,各家比試,把這河里的水都灌倒自己這片田里去,好給小滿后的雨水騰位。
大伙可是卯足了勁,連自家那小水車都扛過來擺上了,小伙子更是賣力,短打上身,只等著鑼鼓響起,就使勁蹬。
在這一排人里,阿夏看了一會兒才找到盛潯,他今日穿了件黑袍窄袖,襯得整個人更沉穩挺拔。
她跳起來跟盛潯擺手,盛潯自然也瞧見了她,原本還沉著的臉連忙帶上笑,沖她遙遙招手。
阿陽見了就湊近來問她,“阿夏,那人是誰啊?”
“啊,呃,是認識的哥哥,一起長大的,”阿夏不知道如何說,語氣頗有點搪塞的意味。
而阿陽點點頭,也沒多問,又保持著這個姿勢問了些別的。
那邊的盛潯一直在盯著這邊,見有個男子跟阿夏如此親密,原本笑著的嘴角立馬掛下來,目光沉沉地看向那邊。
要不是礙于等會兒搶水就開始了,他只怕會立馬沖上去,現下卻只能捏著木柄干看著。
三青也瞧見了這動靜,他搖頭咂舌,“盛潯,你不成啊。”
盛潯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沒吱聲,想聽聽他能說出什么鬼話來。
“我們阿夏,可不是只有你一人上心的。你瞧瞧,除了那小子,這邊有幾個長了眼睛的,都沒成親,你說見著了誰不動心。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那你還有著手能下嗎?”
三青著實恨鐵不成鋼,他是站在阿夏這邊的沒錯,但也是跟盛潯一塊長大的,能不知曉他的性格。兩個人在一起般配,又郎有情妾有意的,卻還不說開,隔著層窗戶紙玩你情我濃,真真是瞧不過眼。
他又道:“你總得先挑明,說開后定親才是正道。你就這般對別人好,誰不會啊,我要是喜歡,也能天天上門送東西。”
盛潯左右環顧著,瞧到那些人的眼神,著實氣悶,而且他能不知這才是正道,總想著等到她生辰那日再說開。
但到此時,他的內心隱隱動搖,尤其見著阿夏旁邊多了個年輕男子時,盛潯心中有了點慌亂。
但見著阿夏望過來的眼神時,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旁邊的三青喊他,“鑼鼓聲都響了,搶水啊!”
他才回過神來,邊上的水聲早就踩得嘩啦嘩啦響,河里水花四濺,水都流到田溝里,盛潯心里揣著事,底下的水車蹬得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