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小麥也熟成了,一大片金黃的谷穗彎下腰,只待人收割。阿夏家里的地算不得太多,只有三四畝的小麥,不過就算這般,每日也累得夠嗆,一大家子忙得腰都直不起來,曬得臉色通紅。
一堆堆捆扎好的小麥裝到板車上,運到空地的大木桶旁,要把這些小麥打在桶壁,留下谷子,之后再過篩脫殼。
雖說今年小麥收成好,可也磨得人沒個喘氣,等谷子全都篩好后,要曬上幾日才好入倉。整個鎮上都忙著曬谷,小巷上但凡能被光照到的地方,就能見到谷粒。
大家這是在跟天搶時辰,怕等會兒一入梅,別說曬干谷粒了,別把屋里搞得潮悶生霉就算是大幸。
所以這些時日,只要自家忙活完了,就會幫著別家去割麥子。遇到天陰時,幾家一起出動幫著把曬在外頭的麥子都給搶收進去。
如此才算是熬過夏收,方父這段時日干得最多,臉都叫曬蛻了一層皮。
方母給他抹完藥膏,又去把之前藏在罐子里的烏梅拿出來,仔細挑揀到扔到白瓷碗中,她邊挑邊道:“這幾日忙得狠了,歇幾日,誰找你幫廚都別去,免得累出好歹來。”
“我都給推了,”方父碰著那破皮的地方,疼的齜牙咧嘴,他直抽氣,“這割麥子可比下廚累多了,秋收也不好過。不知爹娘那頭收的怎么樣了?”
“我哥嫂子都回去幫著收了,”方母倒水沖洗泡發好的烏梅,撈起一把瀝干水,“年年都是這般,他們再忙夏收總不好讓老人家自己收,就是累人,晚點我托人捎些東西去。”
“多捎點去。”
話盡后,方母拿出從藥堂買的甘草和陳皮,還有些許山楂和烏棗,一塊泡了洗凈,裝進紗袋中。
從爐子上拎起銚子,往鍋里注入熱水,熬酸梅湯就是要正沸的水才好,冷水煮出來沒那個味,還應了旁的那個稱呼,熟水梅湯。
小火慢熬出鍋,熬好的酸梅湯黑亮,盛出一碗碗放涼。方母又去抱了一小桶碎冰來,仲夏一到,街頭巷尾就有不少挑著冰的販冰人。
只不過他們這冰不能吃,加了硝石在里頭,用來冰鎮倒是不錯,賣的也便宜,一碗碗挨個放到里頭給鎮著,等會兒大家回來就能喝上一碗。
方覺今日散學回來倒是不晚,把書給放到一邊,手提著東西進屋來了,找盤子給它裝好。
“你這是買了什么?”
方母手上忙活,還特意轉過頭瞟了一眼。
“買了只糟雞,回來路上看見有人挑著擔在賣,想著最近爹和太公胃口都不算好,就買了一只,”方覺將剁好的糟雞擺在盤子里,又道:“還買了些鹵味,這樣晚上湊合吃一頓,也就不用燒了。”
“也是,這幾日都累著了,之后再好好補補。”
方母的話音剛落,外頭太公還沒有踏進門來,就喊道:“瞧我出門買了只什么,糟雞這味我可饞了許久,算是給我碰著了。”
他進門定睛一看,忍不住撫著胡子笑,“看來我們倒是趕巧了,今晚吃兩只也成。”
他說完后,幾人都笑了起來,今晚屬實是不用再燒些啥了。等太婆接生回來,阿夏連忙把這事說給她聽,逗得她也笑道:“你太公辦事就這德性。”
說笑完大家才夾起糟雞來,鎮里做糟雞手藝不錯的大有人在,這酒糟要是做的不好,聞著香,吃到嘴里十足地倒胃口。
不過會做的人,選雞都不會選老雞,只要當年雞,不老不嫩,腌得時候就正好,不會出水也不會太肥膩。
用的酒糟倒不是當年糟,而是隔年糟,風味更加醇厚,白煮雞再次入鍋煮后,腌制幾個時辰就能開始糟,一層酒糟一層雞,放上好幾日才好。
這樣剛拿出來的雞,酒味濃重,吃起來有點咸,咸中又帶著鮮,雞肉又嫩,糟香入味。不止太公愛吃,阿夏也吃得停不住嘴,這是難得她吃不少后還不會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