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吃糟雞是挺咸的,她抿了一口放在旁邊的酸梅湯,不算特別酸,有點淡淡的煙熏味,不過再喝時就甜味給壓住了,冰的正好能消外頭的暑氣。
在難得的空閑時間里,一家人剝著毛豆,時不時說點家常話,兩貓一狗圍著桌子繞圈,直到月光窗墻,化為一點燭光,聲響才歇下去。
翌日,雨點打在檐壁上,從瓦背滑落,全都灑在明月河里,這是芒種后第一場梅雨。
阿夏推開窗戶,外頭霖雨綿綿,青煙四起,遠處漁船劃來,漁夫頭戴斗笠,身披蓑衣,不急不緩地往家中趕去。
她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窗邊靜坐聽雨,這樣的雨纏纏綿綿,不似夏日時的大暴雨,最適合靜心,也只有剛下雨才能聽。
對面的大人還搬了小罐來接雨,接來的雨他們稱作梅水,濾過后好拿來烹茶煮茗。
這場雨一下,連日的暑氣散了許多,不過黃梅雨要落不少時日,潮得屋里都有不少水汽。曬在廊檐下的衣衫都曬不干,即使曬干了都有股霉臭味,要是哪里過于潮,指定得生霉點子。
雖說天是不熱了,可悶得慌,連日的雨讓人都不想踏出門去,一瞧見這雨就鬧心。
方母倒是能苦中作樂,把阿夏喊來,遞給她一疊糊好的彩紙,又拿了把剪子,笑著道:“這天屬實是潮得慌,我們剪個掃晴娘,還記不記得怎么剪。”
“還記著呢,”阿夏握起剪子,在紅紙上東剪一刀,西裁一段,出來個手執掃帚往天掃的婦人。
“你這頭上蓮花可忘了剪,”方母點點那頭發,又幫她拿過來,小剪了一番才算完事。
剪完的掃晴娘掛在屋檐底,叫風吹上一日,不停地晃動著,那掃把就往天上掃去。
說來也稀奇,明明掃晴娘不過是大家見著連日多雨,怕澆壞了谷物,才想出來的方子,想叫這掃晴娘把雨給掃出去。
但年年各家掛了掃晴娘后,隔日雨勢就漸小,霧蒙蒙的一片也散了些,捱到第三日時,天才徹底放晴,總算是出了梅雨季。
叫日頭曬上一日,轉天那潮味就散了不少,各家各戶都忙著拆洗衣裳,又是換下被褥來曬。以至于河岸口,院子里都晾曬著衣衫,花花綠綠一大片。
這時掃晴娘用不到了,便得買些黃紙來將她一起燒掉,萬沒有隨意扔棄的道理。
等徹底不潮了以后,阿夏悶了這十來日也算是盡夠了,出門去找山桃和曉椿,玩鬧到半下午還帶著她們過來吃了頓飯。
當然是為著夜里睡在這里,等天黑了些,阿夏將她們帶到自己在樓下睡的小屋。
這屋子原先就是拿她想出拉箱,燒陶瓷的錢賺的,完全按她自己的想法來。屋子里沒有屏風,進屋就是掛起的簾子,全屋鋪滿軟墊,椅子做得又矮又軟,整個人都能窩進去,跟鎮上人家的很不一樣。
還有床也特別得矮,四周雖說安了架子,可沒有床頂,只有掛起的紗罩,擋些蚊子。
屋里用的色大多都很活潑,翠綠的筆筒,涂刷成白的桌,繡出來的簾子上頭都是趴著的橘貓,或是臥著的小犬,還有卷毛綿羊。
連柜子里堆積的各種小物都是五顏六色,絕不拘束于一種色彩。
山桃每每進來都忍不住咋舌,她拿起一個陶瓷罐,細看上頭的紅點斑紋,“你這心思倒是精巧。”
“我可喜歡你這個屋子了,”曉椿坐在厚實的軟椅上,手搭著椅邊,愜意地道。
“所以我這不是重新收拾好后,就讓你們過來住一晚嗎?”
阿夏從門外端著酸梅湯走進來,放在雕花矮桌上,又跑過去把杏脯、豬油糕還有些鹵貨擺在上面,才撩起衣衫盤腿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