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拘什么糖,只要嘗著甜的就很歡喜,一粒糖的快樂很早以前他們這群人也有過,但長大以后,就拋棄了這種簡單的滿足感。
但今晚,大家坐在石欄上,嘴里含著糖,看燭火下小孩子在橋上追逐打鬧。邊跑還邊唱,“老鴉精!老鴉精!老鴉實在沒良心。嘴里對你講,肚里不放心。”童言稚語讓人發笑。
到后頭天色屬實也晚了,小孩們才一一不舍地跟他們告別,抿著嘴上還剩的甜味睡下了。
阿夏一群人也沿路從明橋回去,提著一兜子玉蘭花,見到小娘子就送一朵,簪戴在頭上,走到家里只剩下殘留的花香。
也許很久以后,不會記得今晚的細枝末節,但大家不會忘記漫天星光,孩童的笑顏,月夜里的糖霜和一路歌唱。
后來,大家還湊了一筆錢,買了許多書送給慈幼院,就放在置嬰點的那個抽屜中。
糖只能甜一時,明理開智才能過好以后的日子。
從那之后,天就越來越熱,日頭高懸,曬的人出門都燒得慌,軟底鞋子走路上燙腳,撐著油紙傘還好一些。
這還沒到三伏天,暑氣已經叫人受不住,阿夏都不想出門,只能縮在屋子里,幸好這屋子靠河,左右通風,也沒有那般熱。
不過就算再熱,她也沒能閑著,坐在軟墊上幫她娘清點聘禮,畢竟過了大暑,方家就得托媒人朝南家下聘,再選吉日議婚期。
以至于方覺雖然忙得焦頭爛額,但滿面春風,白日上課,夜里抄寫禮單。覺得不夠好,大晚上的還要拉上阿夏跑到金器鋪子里再挑挑。
他是有精氣神了,倒把家里折騰得團團轉。方母更是沒喘氣的時候,跑個大老遠去求人家釀的羊酒,拿過來送媒人,先把這事情給定了,免得到時候騰不出手,還叫人難堪。
至于旁的聘禮中鵝酒茶餅也要置辦齊全,還有三金,金鐲、金釧和金帔墜是方覺自個兒去挑的,一等的足金,不是銀上鍍金充個數,也比照了仕宦人家送了一條鍛紅長裙和黃羅銷金裙。
零零散散的小物更是多得讓人頭疼,這要不是阿夏的親哥,她指定都不會這么上心。累得人腰酸背疼,還得挨個對照,有點瑕疵就換,反正是把方覺攢的銀錢花得所剩無幾。
盤算了五六日才算是一一清點好,一家人也能歇口氣,阿夏盤腿坐在地上,腦袋往后頭的凳子靠,她頗有點生無可戀地道:“原來成親前是這般累啊。”
方母就笑她,“你累啥,媒婆才更累,一趟趟地往兩邊跑。等你到了那時候,我還得請她呢。”
她想起這一茬,手上的動作都放慢了些,“你這嫁妝娘都給你早早備下了,這兩年再多置辦些,到時候肯定讓你風光出嫁。”
“哎呀娘,你這么早說這做啥,”阿夏倒沒有臉紅,她只是這么一想,就覺得太折騰人了,根本沒有那種念頭。
“哎呦祖宗,你這都算晚了知不知道,”方母斜她一眼,“瞧你這懶散的樣子,估摸著也就你盛姨能受得了你,到時候可得給我勤快些,你就算是做做樣子都成,免得我之后還要上門教訓你。”
“噢,”阿夏無話可說,她坐起身來,目光灼灼地問她娘,“那娘你說,盛姨要是嫌棄我了呢?”
方母笑得要打跌,指著門外道:“喏,瞧見你盛姨沒,你自個兒問她去吧。”
阿夏以為她娘在跟她說笑,不過還是探出頭看了眼,還真瞧見推門進來,手拿著一大籃子東西的盛母。
還不等她坐好,方母就出門相迎,拿扇子給她打涼風,嘴上埋怨道:“我說你這大熱天的不在家待著,非得現在過來,生怕暑氣曬不著你。”
“誰說我是來瞧你,我是來瞧阿夏的,”盛母把那籃子東西往桌子上一放,笑吟吟牽住阿夏的手坐下來,弄得她們才是母女似的。
“盛姨,你不會還去山里摘楊梅了吧,”阿夏瞧見那筐烏黑透紅的楊梅,語氣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