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去吧,做的好我有賞”
桂枝應聲去了,待到晚上用晚飯時,那邊便將消息打聽出來了,原來是這陣子太子爺正在憂心籌糧之事,那位穆家小姐便請太子爺發出告示,這開封城中乃至整個河南府的商戶,只要向朝廷捐糧,無論多少都可按著比例免除來年的賦稅。
桂枝道,
“太子殿下聽了穆小姐的法子,很是高興,聽說對穆小姐十分賞識呢”
英兒一介平民女子,卻是不懂這些,聞言奇道,
“這是甚么好法子”
桂枝雖說是丫頭,可好歹是大家里的丫頭,她在穆三小姐的院子里只是一個灑掃的小丫,可她總歸在穆家這樣的大宅里耳濡目染,倒是知曉不少內幕,當下為英兒解惑道,
“小姐,這里頭的門道可是多著呢”
大慶自立國之始,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末位,這不管朝堂還是民間對商人都很是有些瞧不上,都覺著商人不事生產,左手買,右手賣,從中賺取差價,分明就是做的無本買賣,剝削老實人的銀子。
因而這大慶的商人賦稅是極重的,往往十成要收四五成的稅,商人們對這沉重的稅賦那是十分的不滿,總要想盡法子或偷或逃想免去賦稅,這其中法子很多,只說一個,便是投入哪一位勛貴豪門的門下,將自己的財產掛在別人家的名下,這樣便可免去不少銀子,但這其中也是有風險的,一來同樣的上繳銀子,還各季里孝敬一樣不能少,且若是跟著靠山倒了,罰沒財產之類的,那自己也要跟著倒霉。
最最要緊的,勛貴也不是來者不拒誰都能巴結上的,這條路子不好走,因而商人們多半,會選最便捷穩當的,那就是買通官府中人將自己的收入定的極低,以此減免銀子的損失。
商人初時是因著這個吃了不少甜頭,可到后頭他們便發現,一旦這每月對各級官吏的孝敬成了慣例,成了整個官府的常態之后,商人們的生存境況便難了起來,每月里這銀子是定死了一文不能少的,如水一般嘩嘩的往外流,大商戶倒也罷了,本錢雄厚,不在乎那些個銀子,但中小商戶卻吃不消了,四成的賦稅雖說少了,可孝敬的銀子到月底一扒拉算盤仍是占了三成,且還是偷偷摸摸不敢拿到明面上講,遇上朝廷沒銀子,發狠下令一定要收,地方上的官府自不會把自己兜里的銀子掏出來給國庫,那就還會割一回韭菜,受傷的還是這些商戶們
如此這般,又陪笑臉,又花銀子,也不過能賺回一成來,但凡遇上災年,若是生意不好,衙門里的孝敬還一點都不能少,算來算去好生不劃算
只這些官府里老爺們的胃口,都是商人們自己一手養出來的,他們有苦也只能自己咽了,半點兒不敢吱聲。
尤其今年這般的災年,朝廷會體恤百姓,減免農稅,可商稅半點兒不會少,而且按著往年的情形看,農戶們繳不上來稅,官府沒有收入,便要加重商人的稅賦,如此便是如穆家這樣的大戶,也要暗暗叫苦,若是不然,你當穆連城為何要把自己膝下最出挑的一個女兒送給太子爺做侍女
不就是為了靠上太子爺,以后不被地方官府拿捏么
又實則上頭朝廷如何不知這當中層層的關節,這樣做分明就是將原本當收回國庫的銀子,全數中飽私囊,進了下頭人的口袋,若是放在開國初年,太祖、太宗魄力大,但凡發覺有此類事兒,那定是錦衣衛拿著駕帖上門,把人皮剝了裝草,可到如今中央的權力早已不比從前,對這樣的行為是心頭暗恨,卻也無可奈何
所以穆小姐這法子好,不比前頭那般含含糊糊說不清楚,讓精明的商人們有個準信,又免了來年的賦稅,那地方的官府孝敬便可少給了,而朝廷便可用本來就收不上來的銀子,換取災民的救濟糧,吃虧的就是那些瘋狂啃咬國家的碩鼠,可碩鼠們的銀子來路不正,便是眼睜睜看著銀子飛了,也沒人敢跳出來說話
當然以桂枝這小丫頭的見識,她自然看不到官場之中的利害關系,不過商人們的得益處,她卻是瞧見了的
英兒聽了眉頭皺了起來,
“你們家這位穆小姐倒真是個聰明人”
心中暗暗道,
“前頭太子爺說只是收她在書房伺候筆墨,現下看來她若是入了太子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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