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啜不起身,也不要人攙扶,可下了馬車卻踉蹌了一下。四爺抬手扶住了,“里面請吧她慣常就是那樣促狹的性子,你知她的為人,莫要真被她氣著了。”
不氣氣著氣著也就習慣了。
整了酒席,也不要誰服侍。一家帶一個孩子,六個人圍了一桌,吃頓飯吧。
蕭啜不三杯酒下肚,就笑道“當年我們夫妻出使夏州,半路上碰上你們。當時,我們是什么境況,你們又是什么境況可以說呀,彼時,你們當真是一無所有。我呢,是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從一無所有到坐擁天下。說實話,趙從真,有時候回過頭去想,我都覺得不真實。”
四爺笑了笑,給他又把酒斟上。
旻哥兒乖巧的拿著筷子吃碗里的菜,默默的看了對方一眼趙從真趙從真是你該叫的
桐桐警告的看了兒子一眼別胡鬧名字而已,叫一下怎么了
蕭啜不端著酒杯,輕笑了一聲“不瞞你說,我這一路上,是求神拜佛走過來的。”
哦開始求神拜佛呢
四爺越發的笑了,“神佛告訴你什么了”
“神佛告訴我,我便是敗了,也是贏了。”蕭啜不搖頭,“一個人這么說,我不信;兩個人說出大差不差的意思來,我也不信。可一路走來,所有人都告訴,我走到如今,已經事贏了命了。”
說著,眼淚就下來了,“敗的一敗涂地,怎么就是贏了呢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在我眼里,二位都算是智者,能給我一個答案否”
四爺舉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你一路求神拜佛,佛經你卻讀的少。楞嚴經你可讀過”
不曾。
“楞嚴經上說,有漏微塵國,皆依空所立。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四爺看著他,又道“大智度論中也說,百億須彌山,百億日月,名為三千大世界。”
何意呢
意思是“從時間來說,時間是無始無終的;從空間上來說,空間是無邊無際的;從數量來說,如現在這般的天下,是無量無窮的。”
蕭啜不愣了一下,似乎是懂了,又似乎事沒懂。
桐桐起身,從一邊小幾上放著的簸籮里拿了一個毛線團。這個毛線是自家搓的,為的尋找羊毛更精細的用法。
她個毛線團沒整理,就是搓好的線雜七雜八的揉雜在一起。
而今,她把這個拿過來展示給對方看“你看,這兩條線交叉住了。這就仿佛我們的第一次相遇于是,我們有了交集,有了我們一起經歷的這些。可是,下面這條線,是另外一種可能。可能你沒有遇到我們,而那里的我們,也因為我們幼年的遭遇我們早亡了,不存在于另外一條線上。于是,你有了另外一種可能。也許,你的可能是早亡或者”她又扯出更下面的一條線來,“你輔佐君王,成就了王圖霸業。”
蕭啜不這次好似聽懂了,“也就是說,他們窺探了我的另一種人生。比之現在,哪怕是我輸了,也算是贏了。”
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這么想著,你是不是就不用太過于糾結,非得給大遼陪葬了呢
可人的執念又豈是一兩句話能了結的
三年之后,曜哥兒蕩平了大遼,踏馬走進了大遼的都城之日,蕭啜不跪在了耶律隆緒的靈堂之前,自戕了。
耶律巖母看著丈夫躺在血泊里,誰都沒驚動。她拿起了那把帶血的刀,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這一天,曜哥兒站在遼國皇宮的大殿上,那么些人匍匐在他的腳下。可那兩個人,卻默默的死在了府里
大遼滅,他們殉,與國長存
曜哥兒的手放在大遼的玉璽上,背對著降臣,“以國士之禮,厚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