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扶月微哽道“殿下,妾想見侯爺,當面問他一句。”
此時永麟殿內款待的都是王公大臣,容扶月作為女眷要去那兒,就只能借助太子的身份與轎輦。
從北苑出,長長的夾道盡頭便是宮城北門,北門內,直通永麟殿。
趙嫣知道容扶月想問什么,亦無法拒絕。她扶著容扶月上車,放下垂帷遮擋視線。
紗燈在風中輕輕搖曳,暮色四合,趙嫣遲遲未發號啟程的施令。
宮人安靜垂立兩側,她想了許多,終是抬眼堅定道“舅母,你愿意相信孤一次嗎”
永麟殿,燈如明晝,歌舞升平,宴飲正酣。
一名宮婢借著斟酒的機會,悄悄與魏琰通氣了一聲。
魏琰眸色微凝,以不勝酒力婉拒晉平侯的敬酒,放下杯盞起身離席。
一出大殿,橙黃明亮的燈火自他臉上褪去,帶走了他臉上的溫潤隨和。
阿月此時應該在侯府養病,突然出現在棲鳳閣中,必有蹊蹺。
姐姐叫走阿月,到底與她說了什么
魏琰步伐略快,徑直出永麟門,卻見門洞外流螢領宮人執燈而立,而宮人身后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
聽到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眼尾下一點淚痣嫣紅,正目光復雜地看著他。
魏琰一頓是太子,完好無損的太子。
趙嫣咽了咽嗓子,溫聲道“舅舅看到孤在此,似乎有些驚訝。”
魏琰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破綻,恭敬謙和地行了禮“臣不敢。殿下怎現在才來”
“來的不算晚,宴會才剛開始。有人曾告訴過我一條捷徑,幸而趕上了。”
趙嫣攏袖道,“倒是舅舅,急著離席是要去哪兒”
魏琰笑笑道“阿月臥病在家,臣想先回去照顧她。”
風從兩人間穿過,像是一把無形的刀刃,劃下細微的割裂聲。
“兒時舅舅教我們兄妹倆習字,教我們對弈,我記得舅舅的棋風頗為縝密,極擅蟄伏”
趙嫣垂下眼睫,抬手按了按眼尾那顆刺下的小痣,輕緩道,“尤擅長在別人放松警惕,自以為安全的時候出手,殺對方個措手不及。”
魏琰面色不改,問道“殿下怎的突然提及往事”
“孤不知舅舅在何處設伏,是準備用禁軍里的暗箭,還是藏在東宮的毒藥但孤知道,舅舅唯一的軟肋是什么。”
聞言,魏琰輕笑了聲
趙嫣凝目,握緊袖中手指“舅舅笑什么”
“太子光風霽月,賢良仁德,不是這樣的人。”
他搖首,像是在縱容一個孩童的胡鬧。
趙嫣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不是殘暴無腦的趙元煜、不是庸碌無為的雍王叔,而是一個隱藏了十余年、不識其真面目的弄權者。
趙嫣掐緊掌心,竭力平靜地尋找一絲突破的縫隙“舅舅定然很好奇,母后用了什么方法,讓舅母不顧養病也要入宮拜見”
魏琰不語。
他謙和笑著,一眼就能洞穿一切,仿若從高處俯瞰,一覽無余。
這是一場人心的博弈,一句話的猶疑、一個眼神的怯懦都將鑄成敗局。
“我讓母后給舅母帶一句話。”
趙嫣抬眼勇敢回視,輕而清晰道,“問她當年聞人蒼負氣北上,你為何不給他寫信”
魏琰完美平和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紋。
他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像是春風和煦的漣漪終于平息,露出深靜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