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院,正堂。
薛靜榮聽完外孫一番話,陷入了沉默。
曾宇凡心驚膽戰的等在旁邊,不敢吱聲,暗暗的朝著薛壽使眼色。
薛壽猶豫了下,輕道“祖父,豢養舞姬之事,表哥他只是一時糊涂,好在沒犯下什么大錯,您就不要費神了”
“阿壽你別幫他”
薛靜榮恨鐵不成鋼的瞪著曾宇凡,“只是豢養舞姬嗎你老實跟我說,這人到底是不是你殺得”
“不,當然不是”
曾宇凡一撩袍子跪倒在地上,“外人就罷了,怎么連祖父你也不信孫兒,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我好端端殺他們做什么”
“如果是為了九年前修河公款的事呢”
薛靜榮渾濁的目光陡然凝固,厲聲道“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年做了些什么”
“我我能做什么”
修河公款幾個字猶如巨石壓在曾宇凡心上,他不由得有些心虛,但隨即想到命案,說話又有了些底氣,“祖父,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早就過去了,您又提它做什么”
“我提起來是讓你心里有點數。”
薛靜榮怒不可遏,猛地咳嗽了兩聲,薛壽忙倒了杯水遞給他,他搖頭撥開,繼續對曾宇凡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但凡做過,就不可能全無痕跡。”
“你一個小小文書,竟敢利用府衙的名義收受賄賂,還聯合底下的人在修河公款上動心思。”
“要不是柏寧”
說到這個人,薛靜榮話音戛然一止,面色變了變,澀然道“不是齊湘有所察覺,告知于我,我費心思替你遮掩過去,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
“齊湘”
曾宇凡倏地跪直身子,怒道“所以是他暗中告密,才導致我被您趕回敦陽”
他眼底掠過抹獰色,咬牙切齒“我就知道,我早該想到是他的,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那會要不是您提攜,他哪里能坐到那么重要的位置。”
“結果他扭頭就咬我一口早知道他來云州時就該弄死他”
“夠了”
薛靜榮聽他越說越不著調,怒聲打斷他“都什么時候了,你滿腦子還是這種自私陰毒的論調,你滾,你給我滾出去”
“外祖父”
曾宇凡猶不甘心,還想說什么,薛靜榮雙目圓瞪,吼道“滾”
說著抄起床邊矮幾上的托盤朝他砸去。
一連串劇烈的動作和情緒使得他弓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薛壽趕忙上前勸慰,扭頭對曾宇凡道“表兄,你先出去吧。”
“那祖父就有勞表弟照顧了。”
曾宇凡面色漠然,冷哼了聲,起身出了正堂,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身影,薛壽嘆了口氣,“到底是一家人,祖父何必與他置氣,氣壞了身子多不值當。”
“混賬東西”
薛靜榮由他攙扶著重新靠坐回軟枕上,氣息急促難平,好一會才緩過來。
“阿壽,你不知道。”
“宇凡那小子從小就心思重,做事膽大妄為,不計后果,我就是看出這點,始終不敢讓他插手要務,可即便這樣,他還是惹出了麻煩”
他為官半生清廉正直,唯獨在此事上存了私心。
雖說缺失的銀兩在出事前被他暗中補上了,但始終內心難安。
這才設法將宇凡趕回了敦陽。
遠離官場,做個富貴閑人就好。
誰知九年過去了,這孩子心底始終未曾放下過。
“表哥他”
薛壽躊躇道“他遲早會明白祖父的一片愛護之心,眼下您還是好生養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