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自然沒有經歷過蝗災,但他小的時候,爺爺家還住在x大的家屬大院,對門住著個頭發花白的老教授。
老教授彈得一手行云流水的鋼琴,喜歡講故事,家里還有許多好吃的糖果,顧念就經常跑過去玩,邊吃糖果邊聽他彈琴或者講故事。有的時候故事的主角是只無法無天的猴子,有的時候又換成了一個越獄復仇的水手,每次都讓顧念聽得津津有味。
有一次的故事里,老教授就說起了1942年的蝗災。在他繪聲繪色的描述里,顧念仿佛也見到了成千上萬那只蝗蟲遮天蔽日的飛過天空,如洪水般的爬過地面,一腳踏上去汁液迸濺的情形。
這個畫面給幼小的他造成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心里陰影,以至于從此以后,他打從心底里厭惡一切能造成類似效果的蟲子,包括但不限于螞蚱,后來又從飛蛾擴展到蜘蛛。
馮山和年深坐在顧念左右兩邊,見他彎腰去摸腳踝,以為他的腳疼得厲害,結果往下一看,發現他似乎正盯著地面發呆。
“怎么了”年深和馮山也先后跟著矮身看向地面。
“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年深沒想到顧念居然在研究蚱蜢,這種露天席地的地方,又掛著燈籠,飛蛾蚱蜢之類的東西多些不是很正常嗎
“對哦,今年的蚱蜢好像有點多。”馮山啪地抬腳踩死了兩只。
聽到那噩夢般的聲音,顧念立刻直起身子,嫌棄地將身體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直到胳膊直接撞在年深的胳膊上,“去年有鬧旱災嗎”
“嗯,整整兩個月就下了一場雨,要不是靠著村外那條河,恐怕就顆粒無收了。不然我們家今年的境況也不會這么艱難,”回憶起去年的情形,馮山似乎仍然心有余悸,隨后又慶幸地道,“不過今年的雨水看樣子還可以。”
顧念卻不像馮山那么樂觀,連帶著也沒了吃飯的胃口。他聽老教授說過,大旱之后,通常第二年伴隨而來的就是蝗災,尤其在馮家村這種地勢低洼又臨水的地方。
但只根據這兩點,也很難確定蝗災一定就會發生。
顧念不禁有些怨恨自己,他當初為什么討厭蟲子討厭到連看都不想看呢,要是多看點關于蝗災的資料就好了,現在事到臨頭都沒辦法準確作出判斷。而且這不是小事,貿然說出來的話,就怕攪得人心惶惶。
可是,如果真的是蝗災,現在時間還早,趁著蚱蜢沒完全長大,飛不起來,是最好的消滅它們的時機。等到再過段日子,恐怕就來不及了。
馬車慢悠悠地載著顧念他們走在回馮家的路上,車上只有年深、葉九思他們三個人,喝過酒的蕭云鎧胸襟漲熱,不耐煩坐車,在后面吹著夜風,跟馮山勾肩搭背天南海北的瞎聊著。
顧念糾結不已,不停看向窗外,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
“你在擔心什么”年深側過身,順著他的視線望向遠處的茫茫夜色。
“可能要發生蝗災小時候,我夢到過跟剛才差不多的情形,后來就鬧了蝗災。”顧念斟酌著篩去了部分信息,小聲地跟年深和葉九思訴說著自己心慌的原因,“但是這件事我其實根本拿不準,就是覺得很像,像得讓我心慌,所以特別擔心。”
蝗災葉九思聽到這個詞就嚇了一跳。
年深眉心微皺,再回想剛才在桌案底下看到的情形,聽馮山的意思,蚱蜢確實是比往常多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