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冰雪,壓得整個天地灰沉沉,更壓著每個人的內心,無法呼吸。
雪已停,風卻起。
雪沙繞梁,卻絲毫撼動不了懸在屋檐下的玄冰。
這玄冰堅實且修長,如把把高懸的利器,凝視著所有人。
寺外的車軸與腳痕已被掩蓋,寺內也再無新的痕跡出現。
眾人站立的位置絲毫未變,在這極其壓抑的氛圍下,任誰都不想變得特殊,任誰也不敢移動半分。
在這氣氛下,慧寂禪師的神情更加凝重,他又合十雙手,嘴角升起一團熱氣,“阿彌陀佛。”
如神話般的滅影門,雖已易主,但殺氣仍在,新任門主竟是為女娃。
如今,威名鼎盛的天翱鏢局,世人都知其背后正是那天翱門,那門主郭明軒早已是這武林第一人,被江湖稱為最接近神的人。何況更有坊間傳聞那天翱門有朝廷的背景,一個百姓擁戴、門主無雙、朝廷支撐的門派,恐比那滅影門還要令人生懼。
逍遙宿海閣逍遙宿海閣就更不必多言些什么了,那是老一代前輩高人的后人所在,單那秦樓客已然可以撼動整座少林,而他還只是用了鬼影步,既然是秦孝人與夏猶清的后人,逍遙指與鬼影劍法必然也是精通的。
至于那葉歸的后人葉離顏
慧寂緩緩遙望灰沉的天際,如他內心般愈加黯淡,他很清楚,只靠他一人,根本難以抵擋這些人,無論這些人是孩子,還是少年。
雖說英雄不問出處,可當言明了出處后,定然一場輸局,只因這些人的任何一個出處,都不允許他們輸,他們敗。
“不是我”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那冷溶月神情堅毅,雙手握拳,整個身子也好似鼓足了氣,她緩緩前移,又沉聲道“不是我,也不是我們中間的任何一個人。”
慧海狂笑不止,但眼中的憤怒絲毫未減。
在他看來,這世間除了滅影門,是沒有其他門派可以做到這些的。
只因原因實在太簡單,即使有人能夠嚇退那宋大娘夫婦,斷了少林的供需,也絕對沒有人或是一個門派能阻下前來過冬的乞丐,與流浪在外醉心武學的俠客的,少林寺習慣了寒冬的客人,亦習慣了滅影門的行事作風。
冷溶月的腳步未停,持續向慧海走去,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卻走得很穩,只因她的背后,每一方腳印都深陷鮮明,沒有一絲多余的痕跡,“我不管滅影門以前是什么樣的,但現在我冷溶月的滅影門是干凈的。”
慧海又狂笑了兩聲,道“干凈你這女娃可知,何為干凈”
“不偷不搶,則為干凈;不欺不辱,則為干凈;不傷天害理,不助紂為虐,則為干凈;做好自己,不毀他們基本利益,則為干凈。”
慧海仍笑著道“你確定滅影門真的如你所說般得干凈嗎你用什么來作保呵呵,無論你用什么來作保,都是沒有人會去信的,因為你不但是個女子,還是個女娃。”
“這世間不單單只有對與錯,世間的眾生大多徘徊在非對非錯的邊緣。也不是以前錯的事物,就會一直錯下去,更不是以前對的事物,就會一直對下去。就算沒人信得溶月也無礙,溶月就是這里,我滅影門亦在這里,你想如何,便可如何”
義無反顧前行的步伐下,是冷溶月那滴血的心田,更是她哽咽幾次咽下的淚水,但她別無選擇,也別無退路,若少林寺持敵視的態度,慧戒大師是見不到的,秋思閣的眾人也是救不了的
她,唯有如此。
“我信。我已我師父郭明軒的名望來做擔保,溶月說得句句屬實,她接管下的滅影門絕對是干凈的。”殤沫縱身一躍,與冷溶月齊肩,高聲道。
事實上,殤沫手心已經濕透了,他一時不知如何去幫冷溶月,但他絕不忍繼續看她獨自承受這一切。
溶月是個女娃,他亦是個男娃,女娃不可信,男娃能可信到哪里呢
他也知道搬出師父郭明軒是件極為不妥的事情,但他寧可是件極為不妥的事情,也不愿再皺眉鎖心凝望著冷溶月的背影。
慧海笑聲止住,盤起禪杖,跨步向前一躍,冷冷道“郭明軒老衲的確聽聞過他擊敗了故遺名,成為了這武林的第一人,但老衲無緣相見,今日能見識一下他徒弟的本領,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