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帶著牽掛的遠航,在眸光可視間,若隱若現著好似又不是的身影
它的距離并不漫長,卻也變成了最遙不可及的期望。
牽掛之所以是牽掛,只因永遠牽一人心,掛一人懷。
身處百航之首上的殤沫,這才體會到,原來擔憂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望而不可即,可視而不可見,可觀而不可言,才是真正最痛的存在
事實上,男子一旦擔憂一位的女子,并不是她處身安全,有人守護,便能減輕掛懷。
這世上,亦有許多種擔憂,哪怕她安好無恙,也會擔憂。
安穩時,擔憂;危難時,擔憂;望之,擔憂;見之,擔憂,不見,亦擔憂
既然,怎樣都擔憂,為什么還要開分而行
難道,放在自己眼前,擺在自己面前,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這可能便是這世間最矛盾,又最難懂的事情,卻也映射出了男子與女子最大的區別,女子在分離時已生護,男子卻在分離后才知悔
海連天際,天際連海。
海即是天,天即是海。
時而放縱心朗,時而憂患絕望。
這是人心在控訴,亦是大海的高唱悲歌。
每個人都在等待著一種災難的來臨,這樣的等待,要比一無所知、突然遭遇,更加備受折磨。
既,期待早點遇到;又,希望晚點到來,最好,永遠與其錯過
浪涌仍在加劇,眾海舶卻不再難行,海中的浪涌好似已非是上下翻滾、左右夾擊的形態。
海舶在航行中,有時反倒覺得甚是流暢,就算也有遇到較大阻力之時,也只需卯足力氣全速前進,亦能快速度過。
頭頂依然碧空萬里,只是這萬里的碧空,沒有一絲云彩,好似另一片倒掛的海洋,傾覆在上。
“王大人,我雖然是第一次隨你們出海,但我能感受到你的航海技術,已遠遠超過了鄭和大人,”一直目視前方的殤沫,緩步湊上王景弘,他的眸子沒有絲毫變動,看似一身輕松的他,言語卻滲出著謹慎,“依你所看,我們是否真的會遇到那南浡里國王口中的地淵”
負手在后的王景弘,沒有側眸,眸光所凝之處亦在正前方,“我若說,我們已在地淵的范圍之內了,你信嗎”
殤沫的臉色突得沉了下來,驚然側臉,他終是移動了眸光的方位,完全傾在了王景弘的臉頰上,“您是說我們已進入了地淵之中不對不對我們所視的海面上,并無異常,怎么會已在地淵的范圍之內了呢”
“既然地淵是一個巨大的海上漩渦,那么就自然有極快的海水在周邊漩動,漩動起來的海水自然也會形成正負兩極,向一側轉動越快,那么另一側也會同樣的急速,”王景弘,沉聲道,“難道,你不曾發覺,我們腳下的海舶,時快時慢的航速嗎”
“那我們為何不馬上逃離出這個范圍”
“因為方向。”
“方向”
王景弘,又向前移動了兩步,他身處的位置已在海舶的最前端,他雙手覆在寬實的船幫木欄之上,緩緩道“我們雖然是在南浡里國的東南海岸登上的海舶,可也終是繞到了南浡里國帽山的南側,只因從帽山南側出海,再向東北航行三日有余,才能到達錫蘭國”
殤沫,一臉茫然道“難道,非要走這條航道嗎就不能直接從南浡里國的東南海岸直接出洋嗎”
“你看,我們面前的這一望無際的大海,其實它并沒有所謂的航道,無論你從東南西北哪個方向走,都是行得通的,”王景弘的聲音已更沉,“但是,我們雖然有辨別海上方位的能力,卻沒有辨別海底地勢的能力”
“海底地勢”
“不錯,海中亦有地勢,與我們平日里所走的道路是一樣的,”王景弘的眸光似已放空,“海中會有平地、會有丘陵、會有高山,亦會有溝壑如我們這般巨大的海船,最怕的不過是淺灘與島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