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先前一次相似,漩渦消散后,虞意的身影從這里消失。
薛沉景漂浮在水中,周身袍袖飄揚,勾唇淺笑。他的面目在水波晃蕩中有了些微變化,凌厲的眉梢變得婉約秀美,雙眸褪去陰郁,五官如同被水洗過,又重新描摹,化為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暗色的衣袍蛻變成了鮮艷的衣裙,緋紅的披帛蜿蜒地漂浮在水里,躁動的沉陰木林霎時沉寂下去,寧靜得毫無聲息。
姜嬉身上有鬼王的氣息,將周遭騷動的魑魅魍魎全都震懾住,馴服地匍匐下身軀。她轉過身,望了一眼魍魎宮殿的方向,低喃道“這一回,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魍魎宮殿處在沉陰木林最深處,這里的沉陰木已經粗壯得超乎了想象,魍魎宮殿是在這些粗壯的沉陰木上,掏空了陰木內部,建造而成的殿宇。
是以,魍魎宮殿從外到內皆是通體的黑色,黑色的屋檐,黑色的墻和窗,黑色的走道,虞意走在其中,有一種正走在陰曹地府的森冷感。
薛沉景要送她來的地方就是這里,魍魎宮殿他明知道她不想進來這里,卻還是不顧她的意愿將她送進來了。
這里有他需要的東西又是系統要求,必須要她配合才能拿到的東西嗎
他真是一點都沒變,為了自己的目的,永遠都不在乎別人會怎么樣,哪怕是一點猶豫都沒有。
虞意緊緊握著青竹劍,指關節用力到發白,心中難以抑制的憤怒情緒讓她一時沒能閉住氣,幾個氣泡從口鼻里吐出去,聲音在這寂靜無聲的宮殿中顯得異常清晰。
嗆進氣管里的水讓她的喉嚨里一陣刺痛,胸腔更是窒息得快要爆炸。
她連忙捂住嘴,退靠在墻壁邊,一邊警惕著四周,一邊催動體內靈力循環,拼命扼制自己想要張嘴呼吸的本能。
眼角被逼出了淚,和周圍的水融合在一起,好半晌后,這種窒息感才緩慢消退。
她重新站起身,繼續往前走,想要從這個壓抑的鬼地方出去,但身周的環境一成不變,走道像是永遠沒有盡頭。這種陰暗而寂靜的環境讓人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只余下心中越積越多的躁郁。
虞意懷疑自己在打轉,她在墻上刻下標記,在心中讀秒來穩定自己的注意力,約莫又行了半個時辰,四周仍是漆黑的墻,漆黑的窗,和漆黑的走道。
她拔劍劈開窗,從窗欞翻出去,眼前出現的依然是那一條漆黑的走道。她又試著破開了幾道窗翻出去,情形沒有絲毫改變。
她就像進了什么重疊的空間,就跟鬼打墻似的,不論她走多久,翻多少次窗,永遠都困在這一條陰暗的走道里,沒有盡頭,找不到出路。
哪怕是有一個什么魍魎鬼怪出現在她面前,能夠打破這種現狀也好。
虞意雙眼爬上血絲,也不知是水壓之故,還是她此刻心情之故,這讓她的眼睛看上去紅通通的,眸色壓抑,脆弱得像是生了裂紋的琉璃。
薛沉景,該死的薛沉景,她受夠他了受夠了他的任務想殺了他,薛明淵說得對,只有殺了他,她才能擺脫他。
這樣的念頭在她心里叫囂,漸漸占滿了她全副心神。
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如此想要殺死他。
虞意揮劍又斬開了一扇窗,沒有收斂劍的鋒芒,仿佛這一劍是對著薛沉景劈斬而去。
彤鶴從劍鋒上展翅飛出,翅羽上烈火沸騰,尖嘯一聲,往前沖出,熾烈的劍火將冰涼的湖水燒得沸騰,周遭瞬間被白色的氣泡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