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光是這般想想,便已經心癢難耐。他的身影在地濁包圍下化霧,沉入水里,往湖中心而去。
水下的魍魎鬼影更是多如水虱,但薛沉景并不懼怕它們,也不討厭它們。比起行走在鄞州城那樣滿是人類的大街上,這飄滿魑魅魍魎的湖,更讓他覺得愜意。
更兼之,這水里還殘留著令他熟悉的氣息,是曾經從他身上剖離出去的精火殘留的欲念。薛明淵極度憎惡它,視之為惡欲,將它視為招引妖魔鬼怪的罪魁禍首,所以他不惜重損自身,也要舍棄這一火。
但他沒料到的是,薛沉景欲念強烈,就算斬去這一火,也依然無法扼制住他叢生的,他一直都在渴求,拼命地想要索取,貪婪而從不知足,就像一塊永遠都吸不飽水的海綿。
就算沒有精火,他也能從魔物身上汲取到惡欲的養料。
湖里的魑魅魍魎將薛沉景當做了同類,他的身上有恐怖的魔物氣息,所行之處,沒有魍魎敢來挑戰他,只會受他的氣息所震懾,俯首甘拜。
妖魔鬼怪就是這么殘忍卻又單純的生物,以實力為尊,強者為主,弱者為仆。
薛沉景游至畫舫水邊時,從水中悄無聲息地散出了幾只魔靈。魔靈飛出水面,搖晃腦袋抖掉身上的水珠,肉須吸附上船身,往上攀爬。
很快,它們便滾進了船艙里。這畫舫上也皆是一些魑魅魍魎幻化而成的人,有的甚至并不愿完全維持住人形,甲板上到處都是它們行過之后黏糊的水痕。
魔靈跟著兩名侍女上了閣樓,那兩個侍女外形倒是正常,走路的姿勢稍微古怪,干凈的羅裙套在它們身上也似透著潮氣,五官雖僵硬,可也算得清秀。
只有那雙眼睛,有著異于常人的詭異之處。眼瞳幽深,黏濕,從瞳孔里透出湖底淤泥的沼氣,它們看人的目光也是濕漉漉的,仿佛是用目光從她身上濕漉漉地舔舐過去,在品嘗咸淡。
身為同類的他太清楚它們這樣覬覦的眼神了,這里的每一只怪物都在覬覦他的主人。
薛沉景咬了咬牙,觸手失控地從身周射出去,卷住旁邊幾只魍魎,用力將它們捏爆。烏血在水里蔓延開,將湖水染得渾濁一片。
偏偏虞意在那樣冒犯的眼神下,卻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她甚至還對它們笑,問它們,“這樣的花鈿好看么描繪的是芙蓉花。”
薛沉景的目光透過魔靈看向她額心,在心中冷嗤,“這些怪物懂個屁的好看,它們都不知道芙蓉花是什么東西。”
那兩個侍女并未回答她的話,它們的心思根本無法集中在她所說的花鈿上。兩人走上前,放下托盤,一個托盤里放著繡鴛鴦紋的蓋頭,另一個托盤里放著一雙紅色繡花鞋。
它們跪到她身邊,一人手里捧著一只繡花鞋,低聲道“姑娘,奴婢幫你穿鞋。”
它們距離她很近,超過了正常的距離,低頭時,鼻翼瘋狂闔動,嗅聞她身上的氣息。
薛沉景聽到了它們喉嚨里吞咽口水的聲音,他腦子里嗡一聲,怒火上頭。
想把它們殺了,想殺了它們
魔靈順應他的心念,飄飛過去落在那兩個侍女的后頸,柔軟的肉須鉆進它們腦后的頭發里,探出一根毒刺,扎進去。
虞意略微傾過身子,說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你們起來吧。”
語氣真溫柔呢。
薛沉景突然又不想殺它們了,他的毒刺扎入兩只魍魎的腦子里,魔靈完完全全吸附在它們后腦上,薛沉景輕而易舉地接管了它們的意識。
這兩只魍魎并不是多厲害的怪物。
兩個侍女身體僵硬了一瞬,又轉眼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