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沉景沒再多說什么,亦沒有因此生氣,只彎下腰,將傘放到他頭上,轉身走了。劉畫如愿以償地生了一場病,發燒燒得躺在床上起不來,無法去討少爺歡心。
等他徹底清醒時,薛家已經沒有少爺再需要他們去討好了。
那個頑劣,嬌氣,愛哭,板子還沒打到手上就開始嚎叫的少爺,從薛家消失了,不論薛老爺如何四處打聽和尋找,都沒能再找到他。
如今,離家多年的少爺突然回來,還是那樣年輕的面貌,好似一點都沒有變化。他束著赤金色的發帶,身上的衣袍染著濃重的血腥氣,已看不出衣裳的底色。
劉畫小心翼翼地觀察他,又喊了一聲“小少爺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
薛沉景同自己少時的玩伴面面相覷,又轉眸看了一眼旁邊眼含熱淚的薛行止,從他們頭上白發和眼角的皺紋,才遲鈍地感覺到了一點時間的流逝。
他轉世了太多回,和魔物結合后,時間便在他身上緩慢停滯了,他的生命變得太過漫長,都忘記了,時間對凡人來說,有多珍貴。
薛沉景眸中有幾分遲疑,最終在他們期盼的目光中,點了下頭。
人念結境外,風拂過山野,密林搖曳的枝葉間垂掛下一片片許愿木箋。
這些木箋錯落地分布在不同的綠樹上,構成了一個復雜的陣,木箋上所書文字亮起的微光,連接成片,結成一座念境。
蓮夫人的一縷元神虛影投影在半空,她盤膝而坐,雙手交疊于身前,手捧一朵蓮花,觀身周背景,真身仍處于逍遙門的獨峰之上。
追截到此處的正道修士都往她聚來,蓮夫人揚聲道“魔頭已被困于念境之中,諸位可按照計劃入內,頂替念境里的人,設法誅殺魔頭于念境。”
她伸手平展,手下顯出一男一女兩個年老之人的面容,“薛氏夫婦的心念是這一座人念結境存在的根本,這兩人乃是真身入境,非執念幻象,不可頂替,其余的人,皆可替換。”
蓮夫人話畢,元神遁入念境中,緊接著,又有數道身影化作流光追隨在她身后。剩余修士則默契地散入林中,從外護持結成這一座念境的許愿木箋。
夜色從天地之間退去,天邊露出晨曦朝光,又是一夜過去。
云層上方迅疾閃過的光影速度逐漸緩下,光影中顯出一駕華麗的車輦,御車的九頭鳥腦袋四下打望,原本堅定地朝著一個方向飛行,現下九只鳥頭卻忽而產生了分歧,變得不知道該往哪一邊飛。
車廂內的人感覺到速度的降低,揚聲問道“怎么了是已經找到他了”
九頭鳥發出嘰嘰喳喳的啼叫,像一群七嘴八舌的碎嘴子,這只鳥頭說要往左飛,那只鳥頭說要往右飛,爭吵起來,又開始互相叫罵,啄來啄去。
虞意從內推開車廂門,外面打架的鳥頭霎時安靜,乖乖地朝向前,不敢回頭看她。
她目光掃過所有鳥頭,盯住十分顯眼的那一只,說道“禿頭,你來說。”
被燒光羽毛的鳥頭憤恨地張了張喙,它不是禿頭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藍翎
禿頭鳥在另外幾只鳥頭嘲笑的注目下,有苦說不出,有怒不敢言,啾啾啾地叫了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