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秀委屈得一癟嘴,用帕子捂臉哭著跑出去了。
劉氏一看,立刻又是勸著趙氏消氣,說著周小姐年齡小,還要緩緩地教才好。
尹雪芳從方才起,就假作沒有聽母親和趙夫人的話,只是避嫌站開些,走到了窗前。
順著窗戶往外看,便可以看見那雪又下了起來。
紛飛的飄雪中,周隨安正從身邊小廝的手里接過一把紅油傘,撐開之后追攆上走在前面的楚琳瑯為她撐傘擋雪。遠遠看去紅傘之下一對伉儷,倒是如此溫馨
尹雪芳的眼中不免帶著一絲艷羨悵然,緩緩長嘆了一口氣。
然而傘下麗人并沒領受雪中送傘的好意,她也不管身后緊跟著的官人,頭冒騰騰熱氣地一路走回了屋子。
周隨安再不見下午踹門的氣勢,只是殷勤地替楚琳瑯解了披風,然后低聲問道“這一路寒氣,娘子可要飲熱茶”
楚琳瑯并沒有去接周隨安遞來的茶盞,只是突然轉身瞪著周隨安,語氣清冷道“說吧,母親是什么打算你又是何等心思”
楚琳瑯的那一雙大眼天生含笑,像現在這般小臉繃得發緊的樣子,成婚七載也沒幾次。
周隨安被楚琳瑯的眼神逼迫,心里其實也起了惱,不過他惱的卻是大嘴的妹妹,還有平生是非的母親。
他在外面處理的公務就夠煩心,為何回來還要被自己的夫人提審,朗朗乾坤,成何體統
何況母親當初跟他嘟囔納妾的時候,他并沒有放在心上。
郎中也說了,琳瑯并不見什么大恙,若能好好調養,并非就不能生育。郎中以前也醫治過十年未能生育的婦人,一朝懷孕便生了雙胞胎。
不過他如今二十六了,再轉年,馬上快要二十有七了,身邊的同僚兒女繞膝,偏偏他不能延續香火,說不急也是假的。
母親之前瞞著他,故意讓他往滄州給故人送信,待那邊讓新寡的尹小姐陪著賞雪時,他也才恍然明白母親的用意。
若是別的庸脂俗粉,只怕他早就拂袖走人了。可這尹小姐卻是他小時看大的,總有些兄長情誼,不好當場翻臉。
尹姑娘雖然長大,臉上依舊帶著兒時可愛的稚氣,尤其是那一雙眼里,明明該是明快清朗,卻因為新寡,沾染了俗塵的萬千煩惱,蓄滿憂傷。
這等情狀,其實比傾國容貌更叫人心疼。
當在鏡湖高樓茶室,尹雪芳低聲吟誦著她新做的愁賦時,周隨安擱置甚久的詩興大發,便也跟著和詩幾許。
這等詠雪雅趣,與伴著楚琳瑯敲算盤聽生意經大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