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美,也不看魏裳同不同意,就左一個徭役,右一個兵役的。一年能有半年不在家,她瘋了招個男人當正式工”
聽到這里的曹良眨了眨眼,她突然發覺,本地三年盡孝的規矩,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樣是長期傳下來的婚俗,而是因為村里三個支柱產業正在產生的斗爭與博弈,博弈的對象,是父家與夫家在爭奪對女兒的控制權。
事實也的確如此。
其實務工的女性得到的收益算不上多高,普通女工一年下來,也就是比成年男性勞作收入多上個五百來錢的樣子,但一個十三四的少女能夠達到這樣的收益,足夠讓父家和夫家重新審視她的價值。
很明顯,雙方都想將這份價值吞噬殆盡,不過工廠無法容忍女工每天大量的時間浪費在趕路上,兩里路走一個來回都得小半個時辰,更不要說兩個村之間,一旦嫁人,她基本上就不能繼續從事本村的工作,這多出來的價值就會消失。
一部分夫家是不介意這點的,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得到這份多余的價值,只要求她的勞作和生育。
不過,父家對嫁女兒損失的收益是非常不滿的,尤其女兒的損失的收益無法依靠娶進來的兒媳快速彌補。現在招人要求的學識越來越多,兒媳不一定競爭得過她人不說,還彌補不了時間的差距除非特別厲害,魏裳和韓羽都是優先提拔老人。
面對損失,父家便希望通過三年盡孝之類的手段再繼續多拿些,但女兒本身的發展極其難以衡量,魏裳、韓羽這樣的自己女兒肯定當不了,可在她們手下當個年能落個兩三千錢的管事卻還有很盼頭的,這才兩三年就有了這么大的變化,要是女兒嫁出去,把職位舍了,到時候突然增加管理崗位她沒排上那可真是虧死了。
這樣的情況不是危言聳聽,村里真有人家的女兒錯過了升職加薪的大好機會,現在那家人還在嘔血呢
龐大的利益,再加上感到遭受損失發現有利可圖的夫家想過來分一杯羹的,村里每對父母都開始愁起來女兒的婚嫁。
而這樣情況的出現,韓盈很早就知道,甚至可以說,是她有意推動的。
除了豆坊韓盈不管之外,其它產業都是她一手規劃,女工們工作量和工作支出同樣是她定下來,韓羽和魏裳在一定范圍內靈活調整的,這個收益比男性高一點兒,能夠覆蓋自身生產時的損失,但無法覆蓋男性兵勞役顧他人替代的支出。
定這么個工資的原因,便是韓盈在做一場大型的社會實驗。
在女兒能夠創造和兒子等同的價值,且無法被兒媳替代,嫁出去的夫家不能用彩禮彌補未來的損失時,她的父母是選擇讓女兒留在家里招夫,還是堅持把她嫁出去呢
做這場實驗的原因很簡單,韓盈清楚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有限,除了醫學,她很難去做什么顛覆性的變革,而家庭這個最基本的生產單位存在了數千年,那就代表它在各個方面都是最節能,最有用,最穩定且牽扯利益最廣的制度,她確定自己沒有實力推翻,甚至撼動都很困難。